魏秋執起酒盞,借著喝酒的動作,透過杯沿往對麵看。
這位夷越小國舅模樣氣宇不凡,也是上等的兒郎,不自覺又將目光落到他身後的一張矮幾,那裡坐著他的一名近侍,冷沉著臉。
那護衛臉上橫著好長一道刀疤,從眉骨處斜向下,橫穿整張臉,異發異眸。
這些夷越人看著太不一樣。
那人似有所覺,驀地回看過來,兩人目光對上的一瞬,魏秋捏了捏杯壁,有些驚詫,剛才竟被一個護衛的目力壓持住。
筵宴散去,宮侍們已備下馬車,提燈的提燈,隨護的隨護,夷越同烏塔兩撥人上了馬車,在眾人的環護下往九澤台行去。
……
江念白日聽說,夷越使臣被大夏皇帝邀去了皇宮,筵宴散後便要住進九澤台。
於是打算這些時日避著些,是以,她用罷飯後也不出院,沐過身就準備歇下。
這時秋水從外麵走來,氣嗔道:“娘子你看這狗兒,太頑皮。”
江念往她手裡一看,噗嗤笑出聲,隻見那狗兒原本通身的白毛,臟汙得看不出顏色。
“怎麼弄的?”江念問道。
“見著個人就撒歡,隨著人的腳跑,結果自己掉到荷池裡了,得虧我遠遠地看見了,趕緊把它撈上來,這一身子泥怎麼樣呢!”
江念笑看著,見秋水身上也濺了好些泥點子,遂說道:“讓外麵的人再備些水,給它清洗一下。”
下人們聽見吩咐,在院子裡擺了一個大盆,然後從灶房拎來熱水倒入木盆中。
秋水便把狗兒放到盆裡,同另兩個丫鬟一齊上手,給泥狗清洗毛發。
江念站在台階上看著她們清洗,狗兒不聽話,不願待在水裡,總想著往外跑。
就在幾人不防備時,一個滋溜跳出木盆往院外跑去,跑一會兒再停下抖甩身上的水,等人近前時,又一溜煙跑開。
江念指著丫鬟:“快些,把它捉回,彆不見了。”
秋水等人應下往院外跑去,江念也跟在後麵。
這會兒天色已暗,隻有院中掛著的燈籠亮著光,那狗兒隨便鑽到一個雜叢便難以找尋。
江念同幾個丫鬟低著腰,往草叢覷眼探看,幾人“嘬嘬”不停,間或喚兩聲“狗兒”。
最後沒聽到狗兒的回聲,反聽到一聲“阿姐——”
江念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繼續“嘬嘬”。
結果那聲音又來了“阿姐——”
江念慢慢抬起頭,燈光昏著,一簇樹枝旁站了一人,於是眨了眨眼,然後背過身,雙手捂住發酸的眼,她這是怎麼了,看見軻兒了。
江軻也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的阿姐在大夏沒有錯,可是……怎麼他吃了一場筵宴回來就看見了,像是憑空變出來的。
他從皇宮乘著馬車回了九澤台,下人們帶他回屋,沐洗過後便閒坐到窗邊喝茶。
其實一路顛簸之下身體已是很累了,可他睡不著,心裡積一件事,就是找回阿姐,這也是他來大夏的目的。
心事重重下隨便套了一件外衫往園中散心,走到園裡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連那“嘬嘬”兩聲也是熟悉的。
他苦尋了這麼久的阿姐,是她麼?
江念慢慢回過身,知道阿弟的身影會消失,就像父親和母親總是出現在她的眨眼之間,再看時便不見。
她回轉身,他還在那裡,並且往她跟前近了一步。
“阿姐,是你麼?”江軻問道。
江念試著叫了一聲:“軻兒?”
江軻紅著眼眶:“阿姐,我是軻兒。”
“軻兒?”江念仍是不敢相信,又試著叫了一聲。
“是,我是。”
江念兩步上前,抬手碰了碰他的身子,是實的,有溫度,喜極而泣:“你又活了?!”
江軻怔了怔,料她誤會了,於是把梁國戰敗後自己的遭遇大概講了。
江念聽說後,這才知道一切都是設計好的,源於李恒心底的憤恨,而她和呼延吉因為一個陰差陽錯的誤會,暗暗發酵,致使分離不聚。
這時,秋水走了進來,見到江軻後怔了又怔,也是歡喜泣淚。
江念笑著搖了搖頭:“你去門前守著,我同小郎君有話說。”
秋水立馬應下,去了院前。
兩人走到內院,尋了一處坐下。
“阿姐怎麼在九澤台?還有這一年過得可好?”
江念便把自己看見他倒吊於城門,誤以為呼延吉使人為之,自己乘海船逃往大夏,之後在大夏開香鋪做生意,最後蘇和被人挑斷腳筋,她為了尋烏醫救他向烈真妥協,一一道了出來。
江軻越聽眉頭蹙得越緊,若真是這樣,事情就複雜了,他本以為找到阿姐,直接將人帶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