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清亮的啼哭讓西殿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呼延吉徑走到門前,立在那裡,等著房門打開,就在剛才,他滿腦子就兩個念頭,一,母子平安,二,再不讓她生了。
終於,房門開了一條縫,呼延吉等不及似的想要進去,卻從門裡出來一個穩婆。
穩婆麵上帶笑,懷裡抱了一個軟棉布包,嘴裡說著:“恭喜大王,得了一個小公主。”
高太後一聽,急走了來,往穩婆懷裡的孩子看去,粉粉的皮膚,肉團團一個,心裡喜歡。
呼延吉一直想要女兒,可這會兒好似沒聽到穩婆的話似的,看也不看孩子,就要去推門。
那穩婆慌得用身子擋在門前:“大王還不能進。”
“怎麼還不能進?”呼延吉語帶不快。
“回大王,是雙胎,還有一個未落地。”
穩婆話音剛落,呼延吉一顆心又提了上來,一時間不知是什麼心情,複雜難言,有喜有憂,喜的是雙生子,放在普通人家也是一件大喜事,憂的是,生孩如同闖鬼門關,她仍在遭罪,那條命還懸著。
寢屋內緊張的氛圍浸透到屋外,這會兒眾人俱無比擔心,希望另一胎順利生下來。
屋裡,婦人壓抑的嗚咽還在繼續,並不連貫,停頓間又帶著抽氣聲。
呼延吉隻覺著滿頭滿腦的熱汗,薄衫也稀皺在後背。
又過去了好一會兒,裡麵驟然安靜,這寂寂的一刹那讓呼延吉跳動的心也跟著停止,大氣不敢喘。
接著聽到裡麵穩婆的聲音:“出來了,出來了……”
又一個聲音道:“是個小王子。”
“怎麼不哭,快拍打一下。”
之後就聽到“啪,啪——”的響聲,然而響聲之後仍沒有孩子的哭聲。
寢屋外的眾人最是難熬,呼延吉在外麵一會兒抱胸,一會兒來回走動,再不就是拿手不耐煩地敲著桌案。
他的理智已經完全被焦急裹挾。
空氣裡壓抑的緊張感越來越濃,孩子出來了,卻聽不見孩子的哭聲。
呼延吉不想在外麵乾等了,任何人阻攔也無用,正要推門進入,高亢甚至帶了一絲尖銳的哭聲響徹殿頂。
伴著這一聲,屋裡屋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麵頰上也都染了喜悅的光亮。
房門終於開了,隻敢小小地半開著,呼延吉再等不及,進到屋內,穩婆遞來的孩子也不看,徑直闊步到榻前,坐到江念的身側。
隻見她閉著眼,額上泛著汗濕的光澤,唇色很淡,眼睫濕著微微顫動,是雨後枝葉上跌落的蝶,皮膚更加白了,虛得像能透進光。
這時羅布走了來,因江念待產,這段時日不論是其他的宮醫還是穩婆都換值,唯有他一直守在殿中不曾離開半步。
“大妃已安然誕下王嗣,雙生子,此乃天佑王家之吉兆,眼下大妃貴體雖見疲弱,然脈象根基穩固,氣血未損根本,請大王寬懷。”
羅布說著,心裡另有一番慨然,因他母親是夷越人,父親是梁人,那個時候兩國還未一統,他這樣的人極不受人待見。
而今他們夷越最最金貴的小殿下們,也擁有一半夷越血脈,一半梁人血脈。
呼延吉在聽說江念無事才完全放下心。
正在這時,宮人端來了調養的湯藥。
呼延吉將湯藥接過,見江念還昏睡著,不願叫醒她,可她身體虧損,需得湯藥溫補,於是將手裡的湯藥放到一側,抓住她自然蜷起的指,放到唇下吻了吻,又去親她的手心。
“阿姐……”
江念慢慢睜開眼,全身疲軟不堪,伸手到他的臉上,又流連到他的下巴。
“孩子呢?”
直到江念提起孩子,呼延吉這才想起他好像多了一對雙生子。這一瞬間的茫然叫江念看在眼裡,隻能無奈一笑。
兩個孩子抱到江念跟前,其中一個是高太後抱過來的,江念就要起身,被高太後止住,語中透著歡喜:“兩個小的都好,你如今把身子調養好,就什麼都好了。”
高太後可以說是殿裡最歡喜之人,在江念這個做母親的半昏半睡時,在呼延吉這個做父親的還懵怔時,她這個當祖母的換著抱兩個小家夥。
怎麼看怎麼喜歡。
她如何能不開心,雖說有了朔兒這個乖孫,可王嗣仍是單薄,這下好了,一下來了倆。
江念側頭看向枕邊的孩子,看著他們紅皺皺的小臉,再看一眼自己的夫君。
什麼都滿足了。
一晃又是幾年……
這一年,江念幾近四十,孩子們也成了半大的小子,朔兒已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拓兒和音兒也快十歲。
呼延音沒有繼承她娘親柔白的皮膚,倒是最小的呼延拓生得白淨。
三個孩子外貌各有不同,性格也是迥異。
老大呼延朔性格沉穩內斂,老二呼延音被她父親寵得活潑伶俐中又帶了些蠻橫,最小的呼延拓性子頑皮乖張,雖說膚色遺傳了母親的白皙,性格卻傳了他父親的十成十。
才十歲的孩子,一雙眼中就透著狠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