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惶退去換來的是詫異,他不是……江念的目光移向那扇透光的門扇上,他不是該在那扇門裡,怎麼……
其實那個宮婢給江念按摩時,呼延吉看到她微顫的指尖時已有所察覺,既然她不願醒,他便不拆穿。
江念緊張僵硬的身子慢慢鬆弛下來:“我在衰弱,你正值盛年……”
就像一朵開過的花,過了最豔的時候,再往後一年不如一年。
都說歲月使人靜和,使人沉澱,可江念在這樣的呼延吉麵前,做不到,時間隻會加重她的焦慮,這種焦慮她沒辦法控製,它從時間縫隙產生,一年接一年遞增。
她和他的差異越來越大,這種大的差異,讓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呼延吉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一條手臂環著她的腰,讓她靠著自己。
“這就是你不對了。”呼延吉輕聲道。
她以為他會說些通俗意義上的安慰話,譬如,你想多了,又或是我照舊愛著你,再不就是你在我心裡永遠年輕,諸如此類。
可他卻說,這就是你不對了。
“妾身哪裡不對了?”江念問道。
呼延吉輕輕笑了一聲,帶著逗弄的腔調:“看來你是忘了。”
“什麼忘了?”
“你不是說過,日後讓你先走,害怕沒我在你身邊,害怕這個世界沒有我,是不是你說的?”呼延吉說道。
江念呆了一下,她確實說過這個話,那還是好多年前,她收到一封來自烈真的書信,呼延吉怕她信了烈真的鬼話,在她麵前一個勁地表忠貞,什麼不管是身還是心,都隻屬於她。
說到最後,她便讓他應下一件事,就是無論如何,待他二人老去後,她不願做獨留於世的那個,讓她先離開。
他應下了,道了一聲“好”。
“你都那樣說了,怎麼著我也得活得更長久一些,是也不是?”
呼延吉看似玩笑的一句話,江念卻知道這話並非玩笑,他在告訴她,他們會一直相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梧桐半死清霜後,而他,會承受失去她的孤苦。
他見她不笑,又戲說了一句:“也不要太久,隻比你多活一刻就好。”
江念哽咽不能言。
這一刻,她突然悟得,時間推移,她停步不前,是因為他的縱容,他將她護得太好,雖然年齡長了,她的心態卻越來越像孩子,而他越來越成熟穩重。
在徽城時,他央她隨他回王庭,她說,她不想當奴姬,不想沒有身份。
他那樣一個要強好麵之人,卻帶著乞求的腔調,讓他試一試,求她和他試一試……
他看著她,說得那樣認真,他想同她走下去,儘其所有。
“阿姐……陪在我身邊。”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她終於點了頭,他將她抱起,開心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