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節一：深淵門戶：殘骸墓穴的低語
“彼岸號”的陰影籠罩在“締光者”星環最龐大的殘骸群上空，艦體表麵的能量護盾因周圍空間的異常曲率泛起漣漪。這座被命名為“歸墟之顱”的巨型結構懸浮在星環核心區域，遠遠望去，扭曲的合金骨架在星光下投下猙獰的剪影，宛如一頭死去億萬年的宇宙巨獸殘留的頭骨，裂口處吞吐著冰冷的黑暗。
穿梭艇“探針號”脫離母艦的瞬間，拓感到座椅傳來輕微的震顫。他緊握著操縱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舷窗外的景象正以驚人的速度放大——“歸墟之顱”的入口越來越近，那道被暴力撕裂的裂口邊緣布滿鋒利的金屬斷茬，有些斷茬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結晶，如同凝固的血液，在星光下反射出詭異的光澤。
“距離裂口1公裡，開始減速。”磐石的代理單元懸浮在駕駛艙中央，菱形多麵體表麵流淌著冷靜的藍光，實時刷新著掃描數據，“結構應力分析完成：裂口邊緣穩定性極差，存在墜落風險，建議保持500米安全距離穿越。”
拓微調操縱杆，穿梭艇劃出一道平滑的弧線，小心翼翼地從裂口側麵穿過。進入殘骸的瞬間，外部通訊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靜電噪音，舷窗上迅速凝結起一層細密的霜花——內部空間的溫度驟降至零下170攝氏度，遠超預期。
“環境控製係統過載，正在緊急調溫。”凱爾的聲音從後排傳來，他正快速操作著便攜環境監測儀，屏幕上跳動的紅色參數顯示輻射背景值正在異常升高，“輻射等級達到β級，建議開啟個人防護屏蔽。”
新兵莉亞的臉色比艙內溫度還要蒼白，她緊握著脈衝步槍，指腹反複摩挲著扳機護圈。當穿梭艇穿過裂口時，她清楚地看到裂口內側的金屬壁上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裡都殘留著幽綠色的微光，仿佛無數隻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彆盯著那些孔洞看。”凱爾注意到莉亞的異樣，低聲提醒，“那是能量腐蝕的痕跡，越看越容易產生幻覺。”他調整著步槍的能量檔位，保險栓“哢噠”一聲解鎖，在寂靜的駕駛艙裡格外清晰。
副駕駛位上，星塵的全息投影看似平靜地注視著導航屏幕，但投影邊緣細微的、高頻的像素顫動暴露了他的異常。他的數據流長發如同被乾擾的信號般雜亂飄動，不時有細小的光斑從發梢剝落。“內部信息屏蔽場強度超出預測值40%，”星塵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電子雜音，“我的遠程數據庫鏈接延遲增加到1.7秒，部分分析模塊失效。”
他伸出光影構成的手指點向屏幕，那裡正顯示著混亂的能量圖譜：“這些能量流毫無規律，像是被撕碎的數據流在隨機碰撞。締光者的技術殘留正在與空間背景輻射產生詭異的共振，乾擾著所有電子設備。”
艾拉站在艇艙中部，共生體外甲在應急燈的照射下泛著柔和的生物微光。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注視著外部景象，而是閉著複眼，八條感知觸須微微抬起，如同雷達般捕捉著周圍的能量波動。進入殘骸的瞬間，她的觸須突然劇烈顫動，尖端泛起白色的能量漣漪。
“拓，這裡的‘饑餓’很強烈。”艾拉的聲音通過能量場模擬而成，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凝重，“不是生物的食欲，是空間本身的能量真空，一種本能的吞噬性。它在……低語。”
“低語？”拓皺眉回頭，“什麼樣的低語？”
“不是聲音，是意識碎片的共振。”艾拉的觸須指向艙外黑暗的深處，“是締光者死亡時殘留的恐懼，被這片能量真空不斷放大、重複。它們在說……‘它來了’‘無法抵抗’‘一切都會被抹平’……”
她的話讓駕駛艙內的氣氛更加壓抑。莉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靠近凱爾，卻發現這位經驗豐富的安保隊長也緊抿著嘴唇，眼神凝重地盯著舷窗外的黑暗。
穿梭艇沿著一條相對寬闊的主通道緩慢前進，探照燈的光柱在黑暗中劃出扇形區域，照亮了兩側坍塌的結構。通道頂部懸掛著斷裂的能量導管，如同垂死的血管，偶爾有暗紫色的能量流順著導管殘端滴落，在虛空中湮滅時發出“劈啪”的輕響。
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金屬塵埃，有些地方堆積著扭曲的機械殘骸，從外形判斷，像是某種大型設備的核心部件。探照燈掃過之處，可以看到殘骸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紋，裂紋中滲出銀白色的液態金屬，如同傷口中流出的膿液。
“偵測到多個離散高能信號源，坐標已標記。”磐石的代理單元藍光閃爍，在全息地圖上標記出十幾個紅色光點，“信號模式隨機，無邏輯關聯，但強度在同步提升。”
“是陷阱嗎？”凱爾握緊步槍，警惕地觀察著兩側的陰影，“締光者會不會留下防禦係統？”
“可能性低於12%。”磐石快速分析，“信號特征與‘締光者’已知技術不符，更接近……能量真空的自發擾動，像是火焰燃燒時的火星。”
星塵突然咳嗽一聲——這是他意識過載時的模擬反應，投影瞬間變得模糊：“不對，這些信號有規律。”他強行穩定投影，調出信號頻譜圖，“它們的波動周期與‘源流’能量特征存在11.3%的匹配度，像是……被汙染的能量殘留。”
就在這時，穿梭艇突然劇烈震顫，探照燈的光柱瞬間熄滅，駕駛艙陷入一片黑暗。應急燈應聲亮起，發出昏暗的紅光，照亮了屏幕上閃爍的警告信息：“能量衝擊！外部護盾失效30%！”
“發生什麼了？”莉亞的聲音帶著哭腔。
“是從右側廢墟傳來的能量脈衝！”磐石的聲音依舊冷靜，“正在分析衝擊源……是一塊懸浮的晶體殘骸，它在吸收周圍的能量並隨機釋放！”
拓迅速操控穿梭艇後退，同時啟動備用探照燈。光柱再次亮起，照向右側的廢墟堆——那裡果然懸浮著一塊半米見方的菱形晶體，表麵流淌著不穩定的能量流，每隔幾秒就會發出一道衝擊波。晶體周圍的金屬碎片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圍繞著它緩慢旋轉。
“是締光者的能量存儲單元，已經徹底失控。”星塵的投影恢複穩定，“這種晶體在正常狀態下能儲存恒星級能量，但現在它成了隨機炸彈。通道前方還有更多類似信號源。”
艾拉的觸須再次顫動，這次的幅度更大：“不止這些……前麵的腔室裡有更強的能量波動，帶著……貪婪的意味。它在主動吸收周圍的一切能量，包括這些失控的晶體脈衝。”
穿梭艇小心翼翼地繞過能量晶體，繼續深入殘骸。通道逐漸變寬，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圓形腔室，直徑足有一公裡。腔室中央懸浮著一座坍塌了大半的平台，無數金屬支架從平台上斷裂延伸，如同伸向天空的枯骨。
探照燈掃過腔室牆壁，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牆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凹痕，每個凹痕裡都鑲嵌著細小的光點，遠遠望去，像是整麵牆都在“呼吸”。那些光點閃爍的頻率逐漸同步，散發出越來越強的能量波動。
“目標信息節點就在那座平台的殘骸裡。”磐石標記出坐標，“距離3.7公裡，但腔室內部的能量乾擾是外部的五倍，我們需要徒步穿過最後一段距離。”
凱爾站起身，檢查著武器裝備：“我和莉亞先去偵查，你們隨後跟上。保持通訊暢通，一旦發現異常立即撤退。”他拍了拍莉亞的肩膀，試圖給她一些信心，但自己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腔室深處的黑暗。
星塵的投影走到艙門前，伸手觸碰冰冷的金屬壁板，投影邊緣再次泛起波動：“我的感知範圍被壓縮到50米，在這裡幾乎無法提供遠程支援。進入腔室後，我們必須保持視覺接觸。”
艾拉最後一個檢查裝備，她的觸須輕輕搭在艙壁上，感受著從腔室深處傳來的能量脈動。那種“饑餓”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低語聲也變得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恐懼碎片，而是清晰可辨的意識流：“……填補……同化……歸於虛無……”
“準備好了嗎？”拓走到艙門前，看著身後的隊員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警惕，但眼神中沒有退縮。
“隨時可以出發。”凱爾拉開武器保險，“讓我們看看這座墳場到底藏著什麼。”
艙門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金屬鏽蝕、臭氧和焦糊味的冷風灌入艇內，帶著那股令人心悸的“饑餓”感。探照燈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通往腔室的道路，也照亮了漂浮在空氣中的金屬塵埃——它們正順著某種無形的軌跡，緩緩流向腔室深處的黑暗，仿佛被什麼東西吸引著，走向未知的命運。
深淵的門戶已經打開，殘骸墓穴的低語在耳邊回響，而他們必須踏入這片黑暗，去尋找那可能決定文明存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