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南山稀薄的晨霧照進了庭院。
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打破了庭院的寧靜。
隨後劉一清從靜室中走出,神情略帶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大功告成後的昂揚與自得。
他的手上,端著一個由紅木底座托著的器物。
在庭院中等候了兩天的黑蛇立刻迎了上去。
鬼手陳也從陰影中走出,目光落在了劉一清手中那尊修複後的天青釉汝窯三足樽上。
在晨光的映照下,樽身通體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天青的釉色,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黑蛇已經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一支強光手電,打開開關,一道刺目的白光打在了樽身上。
光柱之下,釉麵光潔如新,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裂痕,甚至連最細微的拚接痕跡都沒有。
“鬼斧神工!”
黑蛇身邊的手下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黑蛇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收起手電,對著劉一清拱了拱手。
“劉大師不愧是妙手,這手藝,說是讓國寶重生也不為過!”
劉一清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下巴微微揚起。
他十分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目光瞥向了林淵那間依舊緊閉的房門,臉上帶著一絲輕蔑。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隻是將一件器物恢複它本來的樣子罷了。”
他的話語謙虛,但那股傲氣,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這件汝窯的修複,難點在於拚接後的無痕處理,以及對釉麵色澤的補全。我用了十三道工序,以現代高分子材料進行粘合,再輔以激光打磨,最後用我獨家秘製的補釉材料進行微米級的填補。可以說,這件作品,就算是拿到故宮博物院,用高精尖的儀器,也休想找出半分修複的痕跡。”
劉一清侃侃而談,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透著強大的自信。
黑蛇連連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濃。
在他看來,這場比試,已經結束了。
然而,一旁的鬼手陳,卻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件完美的作品,眉頭卻在不經意間,微微蹙起。
他伸出手,示意了一下。
劉一清會意,小心翼翼地將三足樽遞了過去。
鬼手陳沒有戴手套,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地托住了樽底。
入手冰冷。
他的手指,緩緩地從器身上撫過。
觸感光滑,細膩。
可鬼手陳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他將三足樽捧在眼前,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用一種更深層次的感知去體會。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
眼神中,沒有讚賞,沒有驚歎,反而閃過了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個動作很輕微,但落在劉一清和黑蛇眼中,卻不啻於一聲驚雷。
“陳老,您這是何意?”劉一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莫非,您覺得我這修複,有什麼問題?”
“形,是到了極致。”鬼手陳緩緩開口,聲音有些乾澀,“可惜,神,卻死了。”
“神?”劉一清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陳老,我們是做修複的,不是跳大神的。一件瓷器,哪來的什麼神?”
鬼手陳沒有與他爭辯。
他知道,自己感覺到的東西,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這件汝窯,在外形上,確實已經完美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
但它就像一具製作精美的蠟像,雖然栩栩如生,卻終究沒有了呼吸和心跳。
它內在的寶光,那份經曆千年歲月沉澱下來的神韻,已經徹底寂滅了。
它隻是一具精美的屍體。
就在這時,另一間靜室的門,也開了。
林淵從中走了出來,神色平靜,他的手上,同樣捧著一個由軟布包裹的器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彙聚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