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筒子樓的腐臭味像一雙手扼住路人的喉嚨。唐雲凡推開303室鐵門時,那股混雜血腥與屍液的氣息幾乎凝成實體。地下室的景象讓見慣屍骸的小李當場乾嘔——一具女性裸屍被鋼架固定成跪趴姿態,頸部勒痕深紫,皮膚上殘留油彩刮痕。更詭異的是屍體旁立著一幅未完成油畫:畫中女子姿態與死者完全一致,連掙紮時踢翻的鈷藍顏料桶的飛濺軌跡都分毫不差。
法醫老陳蹲身抹開屍體腰間的粘稠液體:“性侵後機械性窒息,死亡超72小時。但油畫顏料是新的……”他鑷起屍體背部用熒光劑書寫的數字“7”,“凶手在殺人後繼續作畫,這是第七件‘作品’。”
唐雲凡沉默掃視地下室。牆麵釘著六幅裹塑封的油畫,每幅標注編號1至6。畫中女子或蜷縮如胎兒,或懸吊如提線木偶,共同點是瞳孔渙散的驚恐,以及體液與油彩交融的刺目痕跡。“他在用死亡凝固肉體,再用畫筆征服時間。”唐雲凡的指尖劃過畫框邊緣裂紋,“每完成一幅‘死亡寫真’,就銷毀一個活人載體。”
小李強忍顫抖舉起證物袋:“床頭櫃發現麻醉劑丙泊酚的空瓶,但屍檢顯示死者頸椎折斷時意識清醒……”
“他在享受反抗。”唐雲凡目光定格在牆角——堆疊的素描稿上反複勾勒著同一場景:女人流淚時睫毛顫動的弧度,指甲抓撓畫布崩裂的瞬間。
凶手代號“畫師”,真名張三。戶籍顯示他是美院解聘講師,租住記錄卻遍布全市七個區域。警方突襲其登記住址時,隻搜到堆滿人體解剖圖的畫室,而張三早已轉移。
“他在完成係列創作《絕望的曲線》。”小李調出失蹤案卷,聲音發澀,“受害者全是藝術學院學生或人體模特,失蹤前都接過‘高價私模’邀約。”她點開張三的暗網賬號,首頁置頂是一張炭筆素描:女人脊椎彎折如滿弓,標題赫然寫著《生命張力論》。評論區有網友質問“模特是否存活”,張三回複:“藝術完成時,載體自然消亡。”
唐雲凡放大屏幕上張三的證件照。男人四十歲上下,金絲眼鏡後的眼神平靜如手術刀,與地下室血腥現場形成駭人對比。“他的成就感來自絕對控製。”老陳遞過屍檢補充報告,“所有死者體內檢出麻醉劑,但致命傷均發生在清醒狀態——他在用痛苦為顏料上色。”
技術科突然驚呼:“畫框背麵有微刻文字!”紫外線燈下浮現蠅頭小楷:「獻祭7號:林晚。淚滴落速0.3m/s,脊椎屈曲角42°,完美。」唐雲凡一拳砸在桌麵:“他在記錄‘創作參數’!”
追捕淪為一場三維迷宮戰。張三的七個地下室經專業改造:通風管道直通相鄰樓棟電梯井,牆體夾層藏匿屍體搬運滑軌係統,甚至備有小型焚化爐。警方在三號地下室發現未清理的拖痕——第三名受害者被轉移前,用指甲在地磚刻下“Z3→南郊”的求救信號。
“他在升級創作。”唐雲凡踢開牆角的赭石顏料桶,露出一疊速寫:最新一幅畫著女人被鐵鏈懸吊,腹部潑灑紅藍混合油彩,標注“8號實驗體·流體力學效應待驗證”。“必須在他完成第八幅畫前截住!”
關鍵線索來自外賣員王磊。他顫抖著描述給“城南紡織廠畫室”送餐時,瞥見裡間有女人被膠帶封嘴綁在畫架上:“那男的在調色盤裡混了血……還說什麼‘肌肉痙攣的線條很美’……”
警方連夜包圍城南廢棄紡織廠。破門瞬間,眾人目睹駭人場景:張三將第八名受害者按在畫布前,畫筆蘸著調色盤裡鮮血與鈦白顏料的混合物,低聲誘導:“彆動……你瞳孔放大的漸變色譜是鈷藍到群青。”女人腳踝的鎖鏈隨掙紮錚錚作響,畫布上飛濺的猩紅恰似落梅。
破門聲驚動張三。他砸碎天窗翻上廠房屋頂,在鋼架間如瘋癲舞者般跳躍。唐雲凡緊追不舍,狂風卷著碎雨抽打兩人身影。至屋頂邊緣時,張三突然轉身撕開襯衫——他胸前用油彩刺著八幅微型人像,如扭曲的活體圖騰。
“你們毀了我的畫廊……”張三倒退半步,腳下碎石簌簌墜入二十米深的廢料池,“但真正的藝術在這裡!”他狂笑著捶打心口,“她們永遠活在我的血管裡!”
唐雲凡飛撲扣住其腳踝的刹那,小李的狙擊槍命中張三右肩。男人如斷翅烏鴉墜落,被安全氣墊攔截。警方在廠房地下掘出第九間暗室:冰櫃裡存著七具呈藝術化姿勢的屍體,牆壁貼滿三百餘張素描手稿,記錄著強奸時受害者痙攣的腳趾弧度、崩裂的眼角皺紋。
祭壇式木桌上擺著未裝裱的巨幅油畫:畫中張三身穿囚服立於法庭,標題《終章:審判者的誕生》。畫框背麵刻著最終宣言:「藝術史將由瘋子書寫。」
結案那晚,唐雲凡在證物室凝視八幅“死亡寫真”。低溫讓油彩皸裂成蛛網,像一張張哭泣的臉。“他把自己當造物主。”老陳將手套扔進消毒桶,“用暴力篡改生命,再以藝術之名褻瀆屍體……人性的畫布一旦被欲望腐蝕,隻會剩下腥臭的底色。”
小李突然指著“7號”畫作角落:受害者小指微微翹起,指甲縫裡嵌著半片透明防護手套碎片——她在瀕死時扯下了凶手的破綻。DNA比對確認屬於張三左手手套。
晨光刺破烏雲時,唐雲凡將碎片封入證物袋。窗外傳來早班電車的轟鳴,他想起第七名受害者林晚的日記最後一頁:「如果見到我父親,請告訴他…我掙紮過。」
“看,扭曲的從來隻是施暴者。”唐雲凡按下證物櫃的照明開關,八幅畫在強光下驟然失色,“而受害者…永遠在黑暗中舉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