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中原十分強大,若真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大苗寨豈非已是俎上魚肉?”
“不錯,你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與我們合作。”
“與你們合作?”
“交出苗王號,殺掉秦征武的使臣,把大苗寨交給三清教掌管,我保你們苗疆自此以後高枕無憂,他日入主中原,你們亦有從龍之功……”
“閉嘴!”向山天猛的一拍桌:
“你這信口雌黃的小人,休想騙得了我!說什麼掌管苗疆,入主中原……哼!你們若真有這個本事,怎麼隻敢在暗中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用魔音偷襲我的子民和貴客,還用花言巧語欺騙於我?哼!一群蠅營狗苟之輩,也敢癡心妄想,妄議天下大勢,可笑!”此話說得義正言辭,斷然沒有回旋的餘地,殺手甲臉色漸漸暗了下去,他盯著向山天,手指在刀鞘上摩挲,似乎正在盤算著什麼。
向山天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於是大喝一聲,抽出案上長刀:
“要動手就來罷,猶猶豫豫,算什麼大丈夫?”他一抽刀,殺手甲反倒放脫了刀鞘,他恨聲道:
“向山天,你辱我聖教,罪無可恕,隻恨我大意為你所傷,今日暫且饒你一馬……可你記得,苗王號、你的性命、你的子民、你們引以為傲的大苗寨,都會毀在我的手中……”隨後他毅然轉身離去。
向山天同樣忌憚於殺手甲的實力,又恐對方設有埋伏,竟也沒有追擊,放任殺手甲離去。
待殺手甲走遠後,向山天才獨自走回了內殿。此時眾人已逐漸恢複了過來,向山天便向眾人說了方才的事,隨後皺眉道:
“劉大人,那巫師說你們大秦將來會對苗疆發兵,可是真的?”這問題其實十分尖銳,可向山天作為苗王,苗疆人的直言不諱更是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他這一開口,劉辛倒呆住了,結結巴巴道:
“呃!這……這個……怎麼會……”
“你說實話便是,”向山天拍拍他的肩膀:
“朝廷是朝廷,你是你,無論什麼結果,我都會把你安全送出大苗寨……若大秦皇帝沒有征伐之心,下次見麵,你便帶我遊覽中原;反之,我們也可大大方方做敵人,我苗疆雖小,卻也不懼強暴,敢戰至最後一人。”此話說得光明磊落,苗疆人們自是不必說,就連大秦使節團眾人,也不禁欽佩苗王大人的胸襟氣魄。
劉辛深深一揖,隨後道:
“皇帝的想法,我們做臣子的哪敢妄言?您這樣問我,卻實在無法回答。不過劉某可以保證,這次出使,絕對沒有征伐之意……他日,若皇帝陛下當真出兵,劉某舍得頂上烏紗不要,也會勸阻皇上發兵,若實在無法阻攔,劉某便自儘於兩軍陣前,以謝苗王大人高義。”他說完後,長揖到地,而使團其餘人聽得此言,心潮澎湃,哪裡還顧得上那麼許多,紛紛跟著拜了下來,做出了同樣的許諾。
望著眼前一幕,向山天頓時流下熱淚。他雖把大秦使節們當貴客,卻不免會覺得他們有些不夠男子氣概——身材瘦小,又文質彬彬,喝酒還總是喝不痛快……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真正的男子氣概,在於輕生死,重然諾,肝膽相照,光明磊落。
眼前人,已儘顯大丈夫之本色。他俯身將劉辛扶起,二人皆已熱淚盈眶、心潮澎湃,他們二人不住點頭,心中本有千言萬語,可望著對方同樣誠摯的雙眼,便已一切儘在不言中,向山天攜起劉辛的手臂,高高舉起:
“自此以後,隻要我苗疆尚存,使節團的各位,永遠都是我們最好的貴客!”眾人齊聲歡呼,欣喜鼓舞,自是不在話下。
…………
“……苗王與劉辛大人當即撮土為香,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江笑書說完,黯然的歎了口氣:
“後麵的故事,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了——殺手甲無力搶奪苗王號,退去後便立刻命手下鐵水封門,徹底斷了苗王殿的生機,而第二日前來救援的大苗寨村民,卻碰上早已布置好的白青花菌,導致兩千餘人發狂,自相殘殺,數千人殞命,最終大苗寨分崩離析,與大秦建交一事也就此不了了之……”此時,四周已陸陸續續響起了哭聲,抬頭一瞧,隻見苗疆人們早已涕泗縱橫,漫山遍野,悲聲一片,好不悲涼。
柏長老大哭:
“苗王大人和大秦使節,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卻毀在三清賊子之手;咱們大苗寨為其所惑,不明真相,分崩離析;現在成了這番田地……我,我柏石與三清教不共戴天,誓殺這群賊子!”其餘苗疆人一聽,也紛紛應和,一時間,四周響起一陣陣喊聲:
“報仇!報仇!報仇……”江笑書望著這一幕,心中感觸良多。八麵威風、美人環繞、自由自在、天下聞名……從五年前許下了某個諾言開始,他便一直以為這才是所謂大俠。
可現在,看著苗疆人眼中的光,他忽然覺得,若是能常常看見這些光,彆的東西,倒也沒那麼重要了。
扶正黜邪、化解仇怨、濟人困厄、重義輕生……這些東西,成為了他現在的俠之道。
恍惚中,江笑書好像看見一個孩子正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既張狂又驕傲。
那是五年前的自己。孩子看著江笑書,嗤了一聲:
“切!我還以為你現在已經天下第一了呢,五年過去,還是這幅半吊子的模樣,真丟人……”欠揍的小鬼頭,江笑書嘴角微微一扯。
“不過呢,你做的事兒倒還算馬馬虎虎吧,好像還怪厲害的嘛?嘿嘿,不錯不錯……”孩子走上前,拍拍江笑書肩膀。
江笑書同樣拍拍孩子的肩膀,卻不過用上了些真氣,直疼得那孩子齜牙咧嘴。
“他娘的!還是這麼小心眼……”孩子白了江笑書一眼,隨後瀟灑轉頭離去,不過走到一半,他忽然舉起拳頭,威脅似的說道:
“你愛當什麼大俠,隨你的便。不過,要是連妞兒都忘了泡,我可饒不了你!”江笑書愕然,隨後與那孩子一同哈哈大笑起來。
兩對一模一樣的狐媚眼,隔著五年的光陰,露出了一樣的笑容。
“放心吧。”江笑書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