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到拓跋哈爾手中的那件事物,正是數月前,那「先生」交予他的,有關董家「通敵叛國」的所謂「證據」。
上朝之前,拓跋哈爾特意將納蘭家族、董家的兩遝「叛國證據」一番檢查,又仔細收好放入懷中,目的便是用雷霆手段,輔以這等大殺器,一舉將與自己「吞江」一派作對的董家、納蘭家擊潰。
隻要有這證據在手,他甚至不懼在朝堂上當場格殺董陽鎧和納蘭元基,所以他早已提前命令阿史那安,在自己發令後動手刺殺此二人。即便手段狠辣,可自己此舉是「絞殺叛徒」,證據在手,還怕封不住群臣百官的口?
所以,在見到自己貼身藏好的事物,卻令人匪夷所思的從納蘭元基懷裡掏出時,拓跋哈爾才會如此驚慌,甚至失態!
「二王爺,可否移步一敘?」
納蘭元基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詢問拓跋哈爾。
拓跋哈爾為了確認,伸手入懷,隻一碰,便感覺,原本懷中的兩遝文書,無論是厚度還是重量,都與先前自己放進去時彆無二致。
「難道這老兒在同我裝腔作勢?」
正要解開包裹文書的油紙,納蘭元基卻開口道:
「咳咳……二王爺在群臣前,從懷中取出一包沙子,隻怕,隻怕有些有失威儀……」
拓跋哈爾此刻心中已逐漸平複,聽見納蘭元基說自己懷中是一包沙子,卻又打起了鼓,手在懷中油紙包上來回摩挲,既不願意就此縮手,又不願意直接拿出油紙包,一時有些尷尬。
於是納蘭元基繼續開口道:
「以老朽之見,二王爺不妨與我到僻靜無人之處,屆時二王爺打開油紙包,便知分曉,況且……」
說到這兒,納蘭元基頓了一下,眼神瞟了一眼一旁妖媚女子的背影,然後略微環視四周包圍群臣的黑衣人,這幾個眼神雖然極快,卻被一直全神貫注的拓跋哈爾儘收眼底,隻見納蘭元基繼續開口道:
「況且此處……人多耳雜,在下要與二王爺相抵的東西,不足為外人道也。」
拓跋哈爾也快速的瞥了一眼那妖媚女子,略一沉思,便擺手道:
「請吧。」
說罷,拓跋哈爾朗聲道:
「我與納蘭丞相有要事商議,在我們二人未歸之時,望諸位不要輕舉妄動,哈爾今日,定會給諸位、給已故的逐鹿陛下、給荒狼舉國上下一個交代。」看書菈
納蘭元基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對著投來關切目光的卯等人輕輕搖頭示意自己無礙,然後同樣說道:
「今日,數人血濺朝堂,更是有許多不明身份之人突然進入,是以諸位都有些許不知所措,此刻,老朽進入內殿,同二王爺了解此事隱情,還望諸位能夠信任老夫,在此等候消息。」
群臣見方才還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兩方,忽然就達成了一致,紛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時間,交頭接耳之聲大噪。
「喂!閉嘴,你們不想活了麼?」
烏康時見群臣交談,大聲嗬斥,雖然他驟然瘸了一顆門牙,口齒有些不清,可是他仿佛渾然未覺,繼續道:
「誰再敢說……」
「啪!」,一道響亮的巴掌聲響起,隻見烏康時剛剛止血的口中又溢出血絲,而拿在手中的門牙又跌落了出去,他捂著嘴巴,滿眼驚恐的看著正在甩手掌的拓跋哈爾。拓跋哈爾道:
「閉嘴!沒叫你扯我的虎皮耍威風!我是讓所有人站在這裡等我,不可輕舉妄動,明白了嗎?所有人!」
說完,拓跋哈爾掃視了自己的其他黨羽,便自顧自走向了後殿,納蘭元基緊跟其後……
片刻後,二人進入後殿,拓跋哈爾屏退所
有人後,第一時間拿出了懷中的油紙包。
油紙一層層揭開,直到其中事物完全現形,拓跋哈爾隻看了一眼,就將整個油紙包狠狠擲在地下。
地下,除了油紙,就隻有被摔散的一地黃沙。
然後他打開了納蘭元基遞給自己的包裹——果然,兩家的「造反證據」正在其中。
不及細思,拓跋哈爾慌亂的將包裹塞入懷中,可一旁的納蘭元基卻半點沒有爭搶的意思。
拓跋哈爾尚未開口,納蘭元基就說道:
「我有一言,想請王爺靜聽。」
拓跋哈爾麵色鐵青:
「好啊,你儘管說,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裡能不能開出朵花來。」
納蘭元基舉目四顧,眼中深深的悲戚怎樣也無從掩蓋,良久後,他才歎道:
「如今,吞江一派優勢巨大,真可算得上我荒狼立國以來絕無僅有之景象。」
原來是想討好我,哼,你這老兒這時做夢倒做醒了,可惜已沒有用了,我一定會把你滅之而後快!
拓跋哈爾心中得意發狠,口中卻風平浪靜:
「繼續說。」
納蘭元基望向後殿空蕩蕩的王位:
「首先,兩位狼王都已離世,王位空懸,無論如何,新狼王都會在拓跋家族中選出,拓跋誌一脈後繼無人,王爺你定是當仁不讓了,真是吞江之大幸。」
「你想提前恭喜我?」拓跋哈爾皮笑肉不笑:
「可惜你的恭維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納蘭元基不理會對方的嘲諷,續道:
「第二,外麵的大殿上,不少人或真或假的願意相信,兩位狼王都死在了中原人的手中,我們慕江一派親近大秦,自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在此關口,吞江所做的一切,豈非都是上承天道,下順臣民?」
「慕江一派本就是錯誤的。」拓跋哈爾不屑的啐了一口濃痰。
納蘭元基毫不在意,仍是自顧自的說著:
「第三,王爺你花了天大的價錢,連我慕江一派的阿史那安都被收買了,而且絕不止他一個人,都轉而投入王爺麾下。此消彼長,吞江更加強大了……」
這次拓跋哈爾沒有回話,反倒是暗自咬緊了牙關——的確是天大的價錢,這價錢可難出得很。
納蘭元基眉頭越發緊皺了:
「第四,逐鹿狼王的遺詔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他若身死,王爺你繼承王位。這麼一來,你簡直是名正言順到了極致了。」
逐鹿這個笨小子——拓跋哈爾已經在極力克製,可一絲笑意還是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納蘭元基沉重的搖頭:
「第五,王爺今日請來的那些中原的朋友,武藝高強,無可匹敵,再加上秘密安排在天池城內的重兵……如此實力,莫說大勢本來就在吞江一派,就算沒有大勢,以力相迫,甚至大開殺戒,也能讓我們不得不從……」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拓跋哈爾讚了一句,可隨後便傲然道:
「可惜你不知道,力量才是最強大的,其他的手段,不過是建立在力量對等的基礎之上!你不知道這個道理,納蘭玲瓏不知道這個道理,最後,連狼王也像你們一樣成了軟弱的廢物!」
他此言極為不敬,可周圍並無外人,至於納蘭元基——他此刻在哈爾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