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貴聽完原委,皺眉道:
“是走火入魔麼?呸!這麼能打,哪裡有半點走火入魔的樣子?”
史力剛想回話,卻被苟富貴一肘,心中一凜,二人看向黎慕江。
沉寂許久的黎慕江緩緩抬起了頭,明明緊閉著雙眼,可二人卻不約而同的心下一緊——黎慕江已鎖定了他們。
下一刻,黎慕江的身形消失了!
二人再不留手,各出絕招,苟富貴看不清黎慕江的來勢,索性心一橫,隻攻不防,從各處學來的雜家刀法潑灑開來,甚至連近日的荒狼軍伍刀法也用上了,刀光如同疾風驟雨,護住了周身,隻聽得當當聲不斷,不知擋下了多少下黎慕江的猛攻。
史力則以靜製動,橫刀立於胸前,死死的盯著身形翻飛的黎慕江,一旦黎慕江停止進攻,他便出刀壓迫黎慕江的站位,逼得黎慕江不得不朝前探去,應對苟富貴的猛攻,因此陷入二人夾攻之中。
可越打下去,二人越覺得心驚——明明戰略奏效,如果按照原定計劃,最多再有五十招,黎慕江就會落入下風,可誰知這夾攻竟像是激發了黎慕江戰意,非但不見頹勢,反倒越戰越勇,實力竟比先前更強上三分,這麼一來,苟富貴史力二人反倒落入了下風,不出五十招,就要落敗!
“大姐頭!你到底是怎麼了?”苟富貴苦著臉叫喊起來:
“乾嘛總往我頭臉上招呼,要被打成豬頭了……”
說話時不免真氣運轉不濟,黎慕江尋得間隙,瞬間欺身而至,闖進了刀光圈子,呼的一掌直襲苟富貴胸口,苟富貴柴刀在外,已無處回轉,後撤也已不及。
正麵已潰,夾攻瞬間被破!
苟富貴畢竟身經百戰,當機立斷,棄刀著地一滾,非但避開了這一掌,反從黎慕江胯下鑽了過去,雖然不雅,卻十分迅捷。
可黎慕江卻隻有比他更快,隻見黎慕江手掌一翻,便反身拂中了苟富貴的後脖頸,巨力襲來,苟富貴瞬間趴倒,黎慕江得理不饒人,手掌再探,已抓住了苟富貴的後心,將他甩了起來。
史力的回援這時才抵達,他揮舞腰刀,搶攻黎慕江,可黎慕江卻提著苟富貴一陣甩動,史力投鼠忌器,礙手礙腳,十分狼狽,隨後呼的一聲,苟富貴就已被扔出,如同斷線紙鳶,重重砸在牆上,頭一歪暈了過去。
黎慕江身形一閃,撲向苟富貴,眼見就要痛下殺手。
史力身隨刀上,攔在了二人中間,橫刀一封,攔向黎慕江,黎慕江手腕一翻,伸指點中刀身,史力隻覺得一股鋒銳無匹的內力自刀身湧來,好像一支迅箭,瞬間穿透了周身內力的防守,直襲丹田,無奈之下,史力隻得撒手棄刀,鋒銳之氣雖被強行截斷源頭,可剩餘的部分卻竄進了體內,如同颶風一般在史力體內肆虐!
“唔——”史力胸口劇震,內臟都仿佛移位一般,煩悶異常,不由自主嘔出一口血。
史力鼻頭一動,好重的腥味!
擦去嘴角的血,低頭一瞧,史力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自己嘔出的血不是暗紅色,而是泛著黑氣的紫紅色,那黑氣同樣覆蓋在手掌上,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攀升!
與此同時,史力已開始感到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胸口明明劇烈的起伏著,能吸入的空氣卻越來越少,好像被厚厚的毛巾蒙住了口鼻,氣管也灼燒得好像吞下了一塊火炭……
這、這是阿姊煉化的劇毒!剛剛內力交鋒,竟侵到我身上了!
史力額頭冒出冷汗,這結合“萬毒陣”之劇毒和“通髓丹”藥力的奇怪力量,絕非他能抵擋,最多一盞茶的功夫,他就會毒發身亡!
“阿姊……”史力艱難的擠出這兩個字,既像在哀求,又像在呼喚。
黎慕江的身形頓了一下,身子的顫抖更加劇烈了,似乎正有兩股力量在她的體內拉鋸。
可惜,不過數息後,她的顫抖就已停止,隨後毫不猶豫的猱身而上,直襲史力胸口。
莫說史力這時中毒已深,甚至連黎慕江的來勢都看不清,何況,就算完好無損,此刻的黎慕江也絕非他能抵抗。史力徒勞的舉起手格擋,卻被輕而易舉的破開了架勢,胸口又中一掌,史力倒飛而出,也像苟富貴一樣,重重砸在了牆上,還未落地,黎慕江身形已至,抬腿一封,就已抵住了史力的脖子,史力頓時呼吸一滯,隨後黎慕江足上大力傳來,史力頓覺眼前一黑,脖頸格格作響。
最多再有數息,史力就會命喪當場!
所幸,黎慕江腳邊,苟富貴終於在此刻蘇醒了,見史力命在頃刻,苟富貴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攻向黎慕江後心。
“刷——”刀光閃動,苟富貴身形一僵,再也不敢動彈。
驚鴻刀已架在了他的咽喉。
彌留之際的史力也看見了這一幕,驚鴻刀此時正發出熾烈的白光,直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
這把刀究竟有什麼秘密?它不是斷掉了麼?
阿姊接觸過這刀後發生了什麼變化?我和苟富貴二人聯手鬥她,竟雙雙敗陣,從何處來的這身可畏可怖的武功?
阿姊,你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會毫無征兆的出手,且毫不留情?你能恢複麼?
史力盯著驚鴻刀,無數的問題竟同一時刻浮現在腦海,可他已無力思考,隻惘然的看著那刀光。
刀光逐漸在眼前放大,放大,最終占據了史力所有的視線,變成了另一幅光景——
大雨滂沱、疾風怒號。他跪在泥濘中,四周是敵人們的屍體。
她從最後一個敵人的胸膛抽出利刃,鮮血噴出,灑了一身。
她帶著鮮血,趟著暴雨,來到他麵前:
“想複仇麼?”
史力無顏告訴對方——滅門後無休止的追殺,使他落入漫長的恐懼,在這恐懼中,他報仇的血性已幾乎消磨殆儘。
他沉默。
一隻溫柔的手捧起了他的臉:
“要放棄,就求我吧……我會親手殺你,然後替你報仇。彆害怕,會很快。”
史力的心開始劇烈的顫抖——仇人的鮮血,正順著她的手掌流到自己臉上,混著雨滴淌進嘴裡時,猶自滾燙。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即便在雷雨中也異常清晰:
“這是仇人的血,很燙是不是?我保證,這隻是開始,他們的血債,一定會加倍償還!”
轟隆!天空中炸雷響起,他終於歇斯底裡的大喊:
“我不要死!我要親自去做!”
這句話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所以他撲到在地,臉埋入進深深的泥濘中。這句話同樣給了他無窮的信念,所以他如獲新生,像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般大哭起來。
她扶起他,輕輕擦去他臉上的血汙與泥濘:
“我們都一樣,早已沒法選擇怎麼活,可至少,我們可以選擇怎麼死,不是麼?”
史力永遠記得這句話,以及說這句話的女孩。
意識從回憶中遠離,女孩的臉與眼前這個即將殺死自己的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我要死了,苟富貴也是……阿姊,你會好轉嗎?我不怕死,隻求你能平安。
隨後,史力的世界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