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過糊著舊報紙的窗欞，在屋內投下斑駁的光影。
蘇靈是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的。
肺部和喉嚨火辣辣地疼，仿佛還殘留著汙水管道的惡臭和窒息感。她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低矮的木質屋頂，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卻並不難聞的中草藥味。
警惕瞬間攫住了她！她下意識地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左肩的傷勢，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堅硬的木板榻上，身上蓋著一床洗得發白卻乾淨的薄被。左肩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固定得十分妥帖，雖然依舊疼痛難忍，但那種骨頭錯位摩擦的尖銳痛楚減輕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草藥帶來的酸麻和涼意。
這是哪裡？
她最後的記憶是捏碎傳送玉符後，厲鋒那暴怒猙獰的臉……
“醒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靈猛地轉頭，因為動作太快又是一陣眩暈。她看到床榻邊的矮凳上，坐著一位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正端著一隻粗陶碗，用一把小勺慢慢攪動著裡麵黑乎乎的湯藥。老婦人的眼神平靜，帶著一種曆經世事的淡然。
“你是誰？”蘇靈的聲音乾澀沙啞得厲害，如同砂紙摩擦。她暗中嘗試調動妖力，卻發現丹田空空如也，經脈滯澀，虛弱得連一絲火星都凝聚不起來。
“一個老婆子而已，姓張。”老婦人將陶碗遞過來，“醒了就把藥喝了，吊命用的。”
蘇靈沒有接，隻是警惕地看著她。身處陌生環境，力量儘失，由不得她不謹慎。
張婆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哼笑一聲：“怎麼？怕老婆子下毒？真要害你，昨晚把你丟巷子裡喂野狗不是更省事？何必浪費我珍藏的斷續膏和安魂針？”
蘇靈聞言，目光掃過自己被妥善處理的肩膀，又感受了一下體內雖然微弱卻異常平穩的生機，緊繃的心弦稍稍放鬆了一些。確實，若對方有惡意，自己絕無可能活到現在。
“多謝婆婆救命之恩。”她低聲道謝，聲音依舊虛弱，但戒心稍減。她接過陶碗，那藥汁氣味苦澀刺鼻，但她沒有任何猶豫，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藥汁入腹，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緩緩滋養著乾涸的經脈和受損的內腑。
“丫頭，你惹的麻煩不小啊。”張婆婆收回空碗，渾濁的眼睛看著她，“夜梟的人，可不是好相與的。老婆子我能救你一次，可護不了你一世。這地方，他們遲早會搜過來。”
蘇靈沉默著。她當然知道厲鋒絕不會善罷甘休。
“你身上的傷，老婆子我能治個七七八八，但損耗的本源和魂魄上的震蕩，隻能靠你自己慢慢溫養，急不得。”張婆婆站起身，開始收拾一旁的藥罐銀針，“這兩天你就安心在這裡待著，哪也彆去。外麵風聲緊得很。”
“婆婆……”蘇靈忽然開口，語氣帶著一絲懇求，“您……有沒有辦法能讓我儘快恢複一點力量？哪怕隻是一點點？”她沒有時間慢慢溫養，寂滅冰原的入口開啟周期不等人，陸明還在等她！
張婆婆動作一頓，回頭看著她，眉頭緊鎖：“胡鬨！傷成這樣還想強行恢複？你不要命了？！”
“我有必須儘快離開的理由。”蘇靈迎著她的目光，眼神堅定，甚至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求您了，婆婆，任何代價我都可以承受！”
張婆婆盯著她看了半晌，似乎在審視她的決心，最終歎了口氣：“辦法……不是沒有。但痛苦非常人所能忍，而且無異於飲鴆止渴，會損傷你的根基，未來修行之路可能就此斷絕！值得嗎？”
“值得。”蘇靈沒有任何猶豫。
張婆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勸：“好。既然你心意已決，老婆子我就幫你一把。今晚子時，我為你行針，激發生機，強聚妖元。但你記住，這個過程，如同刮骨焚心，你若中途承受不住，立刻就會魂飛魄散！”
“我明白。”蘇靈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所有雜念壓下。
白天在壓抑的寂靜中度過。蘇靈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身體的自我修複消耗著她僅存的精力。張婆婆偶爾進來查看她的情況，換藥喂水，話不多。
小巷外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音和模糊的人語，每一次都讓蘇靈的心提起來，但幸運的是，並沒有搜查的人找到這裡。
夜幕再次降臨。
子時將近，張婆婆端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盤子裡放著數十根長短不一的銀針，比白天用的更粗更長，針尖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除此之外，還有一炷顏色暗紅、散發著奇異腥甜的線香。
“丫頭，想清楚了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張婆婆最後問道。
蘇靈搖了搖頭，眼神平靜卻堅定。
張婆婆不再多言，點燃那炷暗紅線香。詭異的香氣彌漫開來，並不難聞，卻讓人頭腦微微發暈，身體的感知似乎變得異常敏銳。
“褪去上衣，趴好。”
蘇靈依言照做，露出光滑卻蒼白的脊背和包紮著紗布的左肩。
張婆婆神色凝重，枯瘦的手指撚起一根最長的銀針，在油燈火焰上灼燒至通紅，然後閃電般刺入蘇靈後背心俞穴！
“唔！”蘇靈身體猛地一顫，牙關瞬間咬緊！那感覺根本不是針刺，仿佛是一根燒紅的烙鐵狠狠捅進了脊椎！劇烈的痛苦讓她眼前一黑，幾乎瞬間暈厥過去！
但這僅僅是開始！
張婆婆出手如風，一根又一根燒紅的銀針精準地刺入蘇靈周身大穴！每一針落下，都帶來一種截然不同的極致痛苦——或如冰錐刺骨，或如烈焰焚身，或如萬蟻噬心！
蘇靈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汗水瞬間浸濕了身下的褥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血跡。她死死咬著牙，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小獸哀鳴般的嗚咽，卻硬是沒有慘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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