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個個鮮活的戰例被還原出來。有的驚心動魄,有的催人淚下,但都真實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八月份,工作組迎來了一批特殊的"顧問"——二十多名剛從朝鮮回國的軍事觀察員。他們帶來了最新的外軍戰例資料。
"看看人家毛熊是怎麼寫的。"王震山翻著一本厚厚的俄文資料,雖然看不懂文字,但裡麵的圖表和照片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陳樾立即組織翻譯小組,連夜趕譯這些資料。他發現毛熊的戰例分析特彆注重數據統計,這一點很值得借鑒。
"從明天開始,每個戰例都要增加數據附表。"陳樾在全體會議上宣布,"包括彈藥消耗量、傷亡比例、裝備損壞率...越詳細越好。"
這項工作讓軍官們叫苦不迭。很多數據早已無從查證,隻能靠回憶估算。
"老子打仗的時候哪顧得上數打了幾發子彈?"一個炮兵出身的團長抱怨道。
"所以才更要現在記下來啊!"陳樾耐心解釋,"以後的新兵就不用靠猜了。"
漸漸地,一種奇特的氛圍在"槐花"工作組彌漫開來。這些曾經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軍官們,現在像小學生一樣認真鑽研每一個細節,有時為了一個數字爭論得麵紅耳赤。
九月份,第一本完整的《抗鷹援棒戰例彙編》初稿終於完成。王震山特意申請了一批茅台酒,在簡陋的食堂裡舉行了慶祝會。
"同誌們,乾杯!"老將軍舉起酒杯,獨臂顯得格外有力,"這是咱們用另一種方式打的勝仗!"
大家一飲而儘,不少人眼裡閃著淚光。趙團長拄著拐杖站起來:"報告首長,我請求繼續參加第二階段的整理工作!"
"還有我!"李營長也站了起來。
原來,總部已經批準了陳樾的建議,將這項工作擴展為三年計劃,不僅要整理朝鮮戰爭的戰例,還要回溯到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
十月的北京秋高氣爽,"槐花"工作組正式升格為"戰例整理中心",編製擴大到兩百人。一車車的檔案資料從全國各地運來,空置的營房被改造成了檔案庫。
陳樾設計了一套嚴密的檔案管理係統。每個戰例都有獨立編號,原始文件和整理稿分開存放,查閱需要雙重審批。
"這也太麻煩了吧?"新調來的劉參謀抱怨道。
陳樾嚴肅地回答:"這些資料比黃金還珍貴,必須萬無一失。"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1955年春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導致部分營房漏水,幸虧檔案庫的防水措施到位,才沒有造成損失。
隨著工作的深入,戰例中心開始產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副產品"。比如《誌願軍單兵裝備使用報告》、《寒區作戰後勤保障手冊》等實用指南,很快就在部隊推廣開來。
"陳工,你看這個!"一天,年輕的文員小周興奮地跑進陳樾的辦公室,手裡揮舞著一份剛油印出來的小冊子,"咱們整理的《坑道戰守則》已經發到邊防部隊去了!"
陳樾接過小冊子,聞著新鮮的油墨香,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他想起那些在朝鮮戰場上犧牲的戰友,如果當時就有這樣的經驗總結...
1956年底,當最後一批抗戰戰例整理完畢時,戰例中心已經積累了超過五千份詳實的戰例報告,裝滿了三個大檔案庫。每份報告都有五份備份,分彆存放在不同的保密地點。
在總結大會上,王震山將軍動情地說:"這些用鮮血換來的經驗,將是我軍最寶貴的財富。它們會一代代傳下去,讓我們的戰士少流血,讓我們的勝利更有把握!"
台下掌聲雷動。陳樾站在角落裡,看著這些曾經持槍打仗、如今執筆記錄的軍人們,突然明白了這項工作的真正意義——它不僅是在保存曆史,更是在塑造未來。
會後,總部特批了一批紀念章,上麵刻著"戰例整理"四個字。當王震山親自為陳樾佩戴上這枚特殊的紀念章時,老將軍低聲說:"小子,乾得不錯。這些資料,夠咱們用一百年的。"
陳樾摸了摸胸前的紀念章,輕聲回答:"希望以後的戰士,永遠用不上這些經驗。"
窗外,1957年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覆蓋了整個軍營。而在溫暖的檔案庫裡,那些凝聚著血與火的戰例報告,正靜靜地等待著需要它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