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家的成績,何必這麼較真?”
他吐出的煙圈飄到薄雲覺麵前,被男人抬手揮開,煙圈撞在薄雲覺的襯衫紐扣上,散成一團淡青色的霧。
薄雲覺把一碟冰糖燉血燕推到柳依一麵前,銀質小碟邊緣刻著纏枝紋,燕絲燉得透明,上麵撒著極細的桂花碎。
“彆氣著,”他說話時,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節奏與柳依一的心跳莫名重合,“叫後廚特地給你做的。”
柳依一舀起一勺燕窩,突然發現裡麵沒放她不愛吃的官燕角。
這細心的舉動,不用問也知道是薄雲覺交代的,他總記得這些瑣碎事。
此刻燕窩的清甜混著桂花的香,在舌尖漫開,竟比平時多了層暖意。
“我想贏鹿聞笙。”
薄棲川的聲音突然響起,像顆石子投進滾湯。
他放下筷子,椅腿在地板上蹭出細響。
“我媽說,算題快比彈鋼琴有用。”
他說話時,下巴微微揚著,眼神裡的光比琉璃燈還亮,映得他眼睫根根分明。
“說得好!”柳依一突然笑出聲,巴掌拍得銀質餐具輕輕發顫。
“當年也沒人信我能養好你,現在不也挺好?”
她瞥向三姑婆身後的孫子,那孩子正偷偷把算術卷往桌布下塞,卷角露出的“30分”被湯汁洇了個印子。
“某些人還是操心自家孫子吧,彆讓他數學考30分的事傳出去,丟薄家的臉。”
三姑婆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銀鐲子撞在盅沿發出刺耳的響。
薄雲覺突然放下筷子,象牙筷與白瓷盤碰撞的輕響裡,他把一碟蟹粉扒魚肚推到薄棲川麵前。
“快吃,涼了腥氣。”
魚肚煨得透亮,裹著金黃的蟹粉,上麵還撒著幾粒鮮紅的魚子。
酒過三巡,親戚們的話題漸漸轉到生意上。
二伯公唾沫橫飛地講著最近的投資項目,三姑婆時不時插句話,語氣裡滿是對自家產業的炫耀。
柳依一則盯著鹿聞笙母親蘇曼雲端著的酒杯。
那女人的鑽石耳環晃得人眼暈,敬酒時總往薄雲覺身邊湊,裙擺掃過他的皮鞋三次,每次都停在同一個位置。
蘇曼雲今天的指甲塗著裸粉色的甲油,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處泛出點白。
“媽,我去趟洗手間。”
薄棲川突然站起來,小領結歪到一邊,襯衫領口的小熊被他蹭得更歪了。
柳依一點頭時,眼角的餘光瞥見薄雲覺微微抬了下下巴。
守在門口的傭人立刻會意,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走廊裡隱約傳來鹿聞笙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才不要輸給那個小雜種!他憑什麼比我強!”緊接著是蘇曼雲壓低的嗬斥:“小聲點!彆讓薄家的人聽見!這點事都辦不好,養你有什麼用?”
柳依一捏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紅酒在杯壁上劃出猩紅的痕,像道乾涸的血印。
這時,薄雲覺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帶著點涼意:“蘇曼雲讓司機買了把新鎖,說是要‘保管’聞笙的準考證。”
他說話時沒看她,目光落在蘇曼雲身上,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
薄棲川回來時,手裡攥著顆奶糖,糖紙印著乘法表,邊角被他捏得發皺。
他把糖塞進柳依一掌心,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興奮:“剛才看到鹿聞笙在翻我的書包,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知道了。”柳依一剝開糖紙,橘子味的甜味在舌尖炸開時,她看見薄雲覺正對著蘇曼雲舉杯。
男人的嘴角噙著禮貌的笑,眼神卻冷得很,連睫毛上的光都帶著寒意。
蘇曼雲笑得花枝亂顫,手腕輕晃,酒液在杯裡蕩出漣漪,像她眼底藏不住的算計。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糖紙,乘法表上的數字在眼前晃來晃去。
這場家宴,不過是場暴風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