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屬於李建業的時代,落幕了。
而屬於王鐵山的新時代,才剛剛啟程!
王鐵山在李建業和一眾工廠領導、工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大步流星走進縣機械廠的核心生產車間。
這裡不僅是工廠的心臟,更是李建業經營數十年、視為禁地的最後堡壘。
他身後,周鐵牛、林響、趙大勇等“奇跡車間”的技術骨乾昂首挺胸,腰杆筆直。
他們緊跟著王鐵山,如同一支凱旋的隊伍。
骨子裡透出的彪悍自信,與車間裡彌漫的壓抑頹敗氣息形成鮮明對比。
嶄新的機床泛著綠漆光芒,整齊排列。
然而空氣中卻流淌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
工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他們看向這支“外來隊伍”的目光複雜難言——
好奇、審視、不服,更多的是那份連自己都不願深究、混雜著嫉妒與羨慕的情緒。
“王顧問!”
“您可算來了!”
一個身材敦實的中年乾部疾步從人群中迎出。
布滿焦急的臉上幾乎要冒出火來。
他是主管全廠生產的張副廠長,向來是個不苟言笑、隻看重指標的實乾派。
“張廠長,什麼情況?”
王鐵山語氣平靜。
“哎!彆提了!”
張副廠長一拍大腿。
他指向車間中央那台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嶄新機器,愁眉苦臉地道:
“王顧問您知道,為了拿下省礦務局那個高強度傳動齒輪的大單,廠裡下了血本,專門從沈陽一廠引進了這台最先進的國產Y38滾齒機!”
“誰知道請回來就成了祖宗!”
“用它加工出來的齒輪,表麵漂亮,尺寸分毫不差。”
“可一送到實驗室做強度測試,十件裡頭七八件不合格!”
“全在齒根最要命的位置,出現了肉眼根本看不見的細小裂紋!”
“現在廢品率快七成了!”
“礦務局那邊催命一樣……”
“再這樣下去,我們不光要賠錢,在省裡的信譽就全砸了!”
早已精氣神儘失的李建業也走上前來。
他臉色蒼老,寫滿了疲憊和無助。
聲音沙啞無力:
“王師傅……我們……能想的法子全試了。”
“加工速度降到最低,廠裡能找到的十幾種切削液全換了一遍。”
“我甚至親自請退休的八級老師傅來操作。”
“我們連齒輪毛坯材料都懷疑,從鋼廠換了三批最好的特種鋼……”
他痛苦地閉上眼。
“結果……都一樣。”
“所以……我們所有技術人員的結論是,這台新引進的Y38,設計本身就存在致命缺陷!”
他的話,仿佛給這台機器下了最後判決。
工人們低聲議論,都覺著這“新疙瘩”水土不服,中看不中用。
然而,王鐵山聽完彙報,卻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既沒立刻去看堆積如山的廢件,也沒去看那台被視為“罪魁禍首”的嶄新滾齒機。
他隻是平靜地轉向同樣愁眉緊鎖的張副廠長。
提出一個讓人愕然的要求:
“張廠長,麻煩把這台機器的全套設計圖紙、出廠說明書找來。”
“還有,那幾批齒輪毛坯的冶金成分分析報告,也一並給我。”
在眾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王鐵山走到車間中央那張油膩的工作台前。
他將那些枯燥的紙麵資料一一鋪開。
他一言不發,仔細研究著那些旁人眼中的“天書”。
足足耗去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