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車間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那眼神,敬畏中夾著震驚。
王鐵山幾步上前,攔住了正佝僂著後背、準備開溜的總工程師李建業。
四周瞬間陷入死寂。
每根神經都繃緊了。
工人們睜大眼睛,等著看這位新晉的、掀翻了技術權威的狠角色,用怎樣的方式徹底摧毀李建業最後那點尊嚴。
聽見那沉甸甸的腳步聲逼近,李建業頹然閉上眼,像塊礁石等著迎接風暴最後的拍打。
可王鐵山隻是停在他麵前,一言不發。
他望著眼前這老工程師——一輩子獻給技術,最後卻敗給了固守成規和遲疑不決——心底無聲一歎。
“李總工,”王鐵山的聲音很穩,既無得勝者的驕矜,也聽不出絲毫施舍的憐憫。
“具體是哪裡卡住了?”
李建業猛地一抖!
他難以置信地、緩緩抬起眼皮。
預想中的奚落並未劈下來,撞入眼簾的,隻有一雙異常平靜而深邃的眼睛,那裡頭沒有彆的,隻有對技術症結最純粹的叩問。
一股滾燙的酸澀猛地嗆上喉嚨,李建業狼狽地垂下了頭。
他沉默地轉身,帶著王鐵山和他身後那群鋒芒畢露的新人,走向車間另一條沉默的生產線。
燈光慘白,堆積如山的報廢齒輪泛著冷硬的寒光。
“是……供銷社那批手扶拖拉機的變速箱,”李建業喉頭發緊,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透著力竭的疲憊。
“關鍵……那個錐齒輪……最後一道淬火,變形根本壓不住,精度全垮了……”
“廢品……擋不住地出……”
他指著地上的廢品山,痛苦地閉上眼。
“我們……所有技術員,關在車間裡研究了整整半個月,試儘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
“最終結論都推給鍛造材料本身無法消除的內應力。”
王鐵山沉默著走上前,隨手從廢品堆裡撿起一個報廢的錐齒輪。
又拿起旁邊工作台上那份密密麻麻、卻導向了錯誤結論的熱處理記錄表。
隻一眼!
僅僅掃了一眼,問題的核心便被他精準點破。
“這不是材料的問題。”
他清晰洪亮的聲音在寂靜車間回蕩。
“是冷卻不均的問題。”
他舉起那個結構特殊的錐齒輪,對著全場開口,聲音如同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
“看這裡,它是錐形的。”
“齒頂端壁薄,靠近法蘭盤的底部壁厚。”
“淬火時,你們是整個零件一下子浸入水裡的吧?”
“這樣一來,壁薄的地方冷卻快,壁厚的地方冷卻慢。”
他一邊分析一邊用手指點著關鍵部位。
“冷卻速度不同,內外收縮應力自然不一致。”
“一個使勁往裡縮,一個還在硬扛,你們說,它怎麼能不變形?”
轟!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技術人員頭頂!
所有人,包括李建業,都懵了!
研究了半個月,查了無數資料,做了無數次實驗,怎麼就沒人從這個最基礎、最根本的角度想過?
“那……那現在怎麼辦?”一個年輕技術員結結巴巴地問。
王鐵山笑了笑,拋出一個簡單到近乎可笑、卻又顛覆所有人認知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