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山卻完全無視他的咆哮,緩緩轉身,目光投向現場始終沉默卻握有最終決定權的最高領導。
他看著劉廳長,平靜問道:
“廳長,真正的戰場,會給我們的設備選擇對手嗎?”
實驗室裡落針可聞。
總工程師高建國本就因報告被質疑漲紅了臉,此刻血色卻瞬間褪儘。他感覺自己連同整個專家組,就像是關在象牙塔裡空談理論的學究,被眼前這位從實戰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年輕人狠狠碾壓。
眾人還沉浸在巨大震撼中時,那位始終沉默、周身散發著軍人鐵血氣場的軍方代表錢東海,第一個做出了反應。
“說得好!”
錢東海猛地一拍大腿,鷹隼般的眼中精光爆射。
“裝備行不行,不能光在實驗室裡對著花哨數據自說自話!”他聲如洪鐘,帶著不容置疑的軍人意誌,“得拉到最嚴酷、最真實的極限環境下去檢驗!什麼材料工藝我不管!能在戰場上撕下敵人肉的,就是好鋼!就是好裝備!”
有了軍方的強力支持,省機械廳劉廳長最後一絲猶豫煙消雲散。他當場拍板,語氣斬釘截鐵:“試!設備壞了,算我的!責任,我劉某人一力承擔!”
高建國如坐針氈。
他心知肚明,他那引以為傲的“長壽一號”高鉻鑄鐵雖耐磨,卻最怕硬碰硬。讓這玩意兒去死磕硬度僅次於金剛石的花崗岩?簡直雞蛋碰石頭!可此刻他已退無可退。在劉廳長和錢副部長審視的目光下,退縮就意味著不戰自敗。
他隻能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好!試就試!”猛地轉向旁邊麵如死灰的得意門生,嘶吼道:“愣著乾什麼!把‘長壽一號’裝到臥式銑床上去!”
試驗開始。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那枚鋥亮光滑、被高建國寄予厚望的“長壽一號”,被小心裝上了銑床刀架。
電閘合上,沉悶的機器轟鳴震得人心頭發顫。高建國的截齒,如同行刑的囚徒,緩緩抵上了那冰冷堅硬的花崗岩石墩。
嘎吱!!!
一聲足以撕裂耳膜的金屬摩擦銳響,瞬間刺透整個空間!橘紅色火星如煙花般從接觸點瘋狂爆射而出!然而,那看似無堅不摧的截齒,隻在花崗岩表麵蹭下些微石粉,留下一條不足一毫米深的慘白劃痕!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清脆的爆響毫無征兆地炸開!
在巨大反作用力的摧殘下,“長壽一號”,這本省冶金技術的“王牌”,竟在最脆弱的根部應聲崩斷!斷裂的尖端如同脫膛的子彈,“嗖”地呼嘯著激射而出,狠狠砸在實驗室厚牆上,又彈落在地,變成一灘冰冷扭曲的廢鐵!
試驗以最慘烈的方式宣告失敗。
實驗室死寂無聲。所有人目光呆滯地盯著地上的廢鐵,大腦一片空白。
終於輪到了王鐵山的複合截齒。
當這個由普通鋼材和粗陋銅焊組成的“醜東西”被裝上那台巨大的臥式銑床時,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