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裡，王鐵山的指令落地瞬間，所有人隻有一個念頭：他瘋了！
稻殼？
處理省城鋼廠都搞不定的軍用特種鋼？
這已經不是異想天開，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天大笑話！
總工程師李建業逮住機會，立刻在廠區四處散播。
“聽見沒？”
“姓王的走投無路開始發癲了！”
他逢人便說，痛心疾首。
“用稻殼煉鋼？”
“這就是封建迷信！”
“偽科學！”
“他把國家軍備生產當試驗田，這是在犯罪！”
他竭力嘶喊，妄圖挽回早已崩壞的聲譽。
然而，在張副廠長強勢拍板，以及周鐵牛、老孫頭等人鐵了心執行之下。
那座在所有人眼中荒謬絕倫的“稻殼爐”，仍在“奇跡車間”裡迅速建起。
深夜，軍用吉普呼嘯著將王鐵山從省城送回。
他並未立刻開始那“兒戲”般的煉鋼，而是把所有培訓學員和聞訊趕來的技術員都召集到爐前。
破舊爐子由耐火磚和石棉草草搭成，透著一股寒酸。
王鐵山站在爐前，平靜開口：
“我知道，大夥兒心裡都在打鼓，是不是我王鐵山真瘋了？”
“居然要用喂豬都嫌糙的稻殼，來救咱們廠的命根子——這批特種鋼。”
他隨手從旁邊麻袋抓起一把金黃色的乾稻殼。
“這鋼發脆易碎，根子就在裡麵那些看不見的‘毒藥’——硫和磷。”
“常規做法是在煉鋼時就想法子把它們提出來。”
“但咱們沒那條件。”
他眼神深邃，閃過一絲智者的光。
“所以，咱們不是把它們取出來。”
“而是要更聰明地改變它們在鋼材裡的樣子！”
他高高揚起手中的稻殼。
“這些，就是今天唯一的‘解藥’！”
“稻殼在完全密封、高溫、極度缺氧的環境下燒，不單出草木灰！”
“它會產生大量精純的碳！”
“和濃度極高的一氧化碳！”
“化學上，這叫‘碳化還原’！”
“這碳和一氧化碳，就是解毒的關鍵藥引！”
“它們會像無形的醫生鑽進鋼材表麵，吃掉那些害人的氧化物，還原它！”
“同時，還會在鋼材表麵形成一層比金剛石還硬的高濃度滲碳層！”
“這層東西，不僅能大大提升鋼的硬度和耐磨性，更能從骨子裡優化晶體結構，抵消磷超標帶來的致命冷脆！”
“至於硫……”
他頓了頓。
“滲碳之後，我們會給鋼板做一次十幾小時的分段控溫慢冷！”
“這個過程，就是讓鋼材裡那些像小刀子般作惡的針片狀硫磷化合物，在緩慢降溫裡自己團成圓球！”
“變成對韌性毫無害處的模樣！”
這番深入淺出、飽含科學與嚴謹的講解，讓在場無論新手老師傅，都聽得目瞪口呆。
冰冷的鋼鐵和卑微的稻殼之間，竟藏著如此深奧奇妙的聯係！
仿佛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門轟然打開。
承載著最後希望的第一塊“病鋼”，被小心送入簡陋爐膛。
厚厚一層金色稻殼如棉被般將其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