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周身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為首者的黑色風衣在山風裡獵獵作響，衣擺掃過地麵的枯葉，竟掀起半尺高的灰霧。蘇婉瑜下意識攥緊錄野峰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進他的掌心——她突然發現他手腕內側有道月牙形的疤痕，與自己頸間玉佩背麵的紋路驚人地吻合。
“你們是誰？”錄野峰將蘇婉瑜護在身後，聲音裡的顫抖被刻意壓成沙啞的堅韌。他的目光掃過神秘人腰間的徽章，那枚青銅質地的鷹形圖騰讓他瞳孔驟縮，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為首者突然笑了，笑聲在山穀裡撞出層層疊疊的回音，驚得崖邊的烏鴉撲棱棱飛起，翅膀劃破鉛灰色的天空。“錄少爺貴人多忘事，十年前在城郊倉庫，您可是親手把這枚徽章踩碎在腳下。”他緩緩摘下手套，露出左手背上同樣的鷹形紋身，“沒想到吧，當年被您放火燒成灰燼的‘暗鷹’，還能從地獄爬回來。”
蘇婉瑜的呼吸驟然停滯。十年前她剛滿十二歲，記得父親在書房燒毀過一疊文件，灰燼裡飄出的殘片上，就有這個猙獰的鷹頭。母親當時捂著她的眼睛說：“那是不該存在的影子。”
“你們要找的是我。”錄野峰突然往前踏了半步，腰間的舊鑰匙串不知何時滑到掌心，串著的半塊碎玉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放她走，我跟你們走。”
“放她走？”為首者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伸手扯開風衣，露出裡麵的炸彈背帶——那些紅色導線纏繞成心形，末端的計時器正跳動著詭異的藍光，“錄少爺難道忘了？蘇小姐的父親當年為了吞並‘暗鷹’的產業，可是把您的母親……”
“住口！”錄野峰的吼聲震落崖邊的碎石，蘇婉瑜這才發現他的右手在袖管裡緊握成拳，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暈開的形狀恰似那枚鷹形徽章。她突然想起昨夜在錄野峰的舊相冊裡看到的女人，眉眼間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相框背麵刻著的“婉”字已被摩挲得發亮。
神秘人突然從懷裡掏出個青銅盒子，打開的瞬間，裡麵的檀香木氣息讓蘇婉瑜頭暈目眩。盒底鋪著的黑絲絨上，躺著半塊與錄野峰相同的碎玉，拚接處的裂痕裡卡著根乾枯的長發，顏色與她母親年輕時的照片一模一樣。
“這是您母親臨終前托我們保管的。”為首者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她說如果有天您找到能拚合碎玉的人，就把這個交給她。”他將盒子拋向蘇婉瑜，弧線劃過空中時，陽光穿透碎玉，在地上投出段摩斯密碼，翻譯成文字竟是“後山石窟，血契為證”。
錄野峰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慘白如紙。蘇婉瑜想起自己十歲生日時，父親送的那隻古董座鐘，鐘擺的背麵就刻著這八個字，當時她以為是工匠的隨手塗鴉。
“看來兩位都知道些什麼。”為首者拍了拍手，兩側的山壁突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原本實心的岩石竟像石門般緩緩打開，露出裡麵幽深的隧道，岩壁上鑲嵌的夜明珠將通道照得如同白晝，“既然如此，就請移步石窟，看看二十年前那場大火裡，究竟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秘密。”
蘇婉瑜被錄野峰牽著走進隧道的刹那，身後的石門轟然閉合，將山風與陽光徹底隔絕。隧道兩側的壁畫開始緩緩流動，第一幅畫裡，年輕的錄母抱著嬰兒跪在蘇家祠堂，蘇父手裡的契約書燃燒著綠色的火焰；第二幅畫中，暗鷹成員舉著刀衝向倉庫，火光裡有個女人的身影抱著兩個繈褓；最後一幅畫尚未完成，空白處隻有兩行小字：“玉碎人亡，血債血償”。
“這不是真的。”蘇婉瑜的聲音在隧道裡發顫，她突然想起母親梳妝台最底層的日記，某頁被淚水暈開的字跡寫著：“如果當年我攔住他就好了，兩個孩子不該背負這些。”
錄野峰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壁畫角落的嬰兒項圈——那上麵的鈴鐺與蘇婉瑜現在戴著的一模一樣，是她出生時外婆送的禮物。“婉瑜，你看這個。”他的指尖撫過項圈上的花紋，“這是錄家獨有的雲紋，我小時候也有一個。”
隧道儘頭的石窟豁然開朗，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個水晶棺，裡麵躺著的女人麵容栩栩如生，左手握著的青銅鏡反射出刺眼的光，鏡中映出兩個嬰兒的笑臉，額頭上都有顆相同的朱砂痣。
“這是我母親。”錄野峰的聲音帶著哭腔，“當年他們說她死於火災，可水晶棺的溫度……她分明才去世不久。”他伸手去摸棺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石台上突然浮現出個六芒星陣，將兩人與水晶棺圍在中央。
蘇婉瑜的玉佩與錄野峰的碎玉突然同時飛起，在陣眼處拚合成完整的圓形，玉麵上的紋路開始流淌，像極了血脈在血管裡奔騰。水晶棺裡的女人突然睜開眼睛，瞳孔裡映出二十年前的畫麵：蘇父與錄父在密室簽下協議，用兩家的孩子作為商業聯姻的抵押；錄母發現真相後帶著嬰兒逃跑，卻被暗鷹的人堵在倉庫；大火燃起時，她將兩個孩子分彆從前後門遞出去，自己留在火裡……
“原來我們是雙胞胎。”蘇婉瑜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錄野峰受傷，自己都會莫名心疼，為什麼兩人的血型完全一致，“父親為了讓我繼承家業，把你送走，還編造了錄家滅門的謊言。”
錄野峰突然想起自己被收養的那個雨夜，養母塞給他的紙條上寫著：“去找蘇家大小姐，她頸間有半塊碎玉。”當時他以為是瘋話，直到三年前在慈善晚宴上第一次見到蘇婉瑜，看到她項圈上的玉佩，才知道命運早已埋下伏筆。
水晶棺裡的青銅鏡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凝成個模糊的身影，竟是李逸的父親。“沒想到吧，當年的火是我放的。”他的聲音帶著得意的狂笑，“蘇家吞了暗鷹，錄家占了我們李家的地盤，這筆賬，該讓你們的孩子來還了。”
六芒星陣突然收緊，蘇婉瑜感到胸口發悶，她看見石台上的血契正在顯形，上麵的簽名除了蘇父與錄父，還有李父的名字。“所以你讓李逸接近我，就是為了今天？”她的眼淚落在玉麵上，竟讓完整的玉石泛起紅光。
“不僅如此。”李父的身影在紅光中扭曲，“錄野峰的養母是我安排的，蘇婉瑜的外婆也是我殺的，就連暗鷹的人，現在也聽命於我。”他指向石窟角落的陰影，“你們看，誰來了。”
陰影裡走出的人讓蘇婉瑜渾身冰涼——竟然是李逸，他手裡拿著的注射器閃著寒光，裡麵的液體泛著詭異的紫色。“婉瑜，對不起。”他的聲音帶著愧疚，“我妹妹患了罕見的血液病，他們說隻有你的骨髓能救她。”
錄野峰突然擋在蘇婉瑜身前，“要動她，先過我這關。”他的碎玉突然迸發出金光，石窟頂部的夜明珠紛紛炸裂，黑暗中傳來無數翅膀扇動的聲音，竟是成千上萬隻螢火蟲從石縫裡鑽出來，在空氣中拚出錄母的笑臉。
“母愛能驅散一切陰霾。”錄母的聲音從金光中傳來，水晶棺突然化作無數光點，融入兩人的玉佩。李父的身影在金光中發出淒厲的慘叫，漸漸消散成灰燼，李逸手裡的注射器掉在地上，紫色液體滲入石縫，開出朵朵白色的花，像極了水晶棺裡女人的裙擺。
石窟開始劇烈搖晃，錄野峰拉著蘇婉瑜往隧道跑，身後的石牆紛紛坍塌。跑出隧道的瞬間，他們看見山腳下停著輛熟悉的車，蘇母正焦急地朝他們揮手，車後座的蘇父頭發花白了大半，手裡拿著份擬好的股權轉讓書。
“對不起，孩子們。”蘇父的聲音帶著哽咽，“當年是我糊塗，被利益衝昏了頭腦。”他將股權轉讓書遞給錄野峰，“錄家的產業，該還給你了。”
錄野峰卻將股權轉讓書撕成碎片，“我不要這些，我隻要婉瑜平安。”他轉身看向蘇婉瑜，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不管我們是不是雙胞胎，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會變。”
蘇婉瑜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玉佩上，竟在玉麵上蝕出個心形的印記。她這才明白，母親日記裡的“兩個孩子”指的是她和錄野峰，而外婆臨終前說的“命定之人”，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他。
山風突然變得溫柔，吹起兩人的衣角，像兩隻欲飛的蝴蝶。遠處的城市在夕陽下閃著金光，錄野峰牽著蘇婉瑜的手往山下走，他們知道前路依然會有荊棘，但隻要彼此緊握的手不鬆開，再深的迷霧也終會散去。
然而就在他們走到山腳的刹那，蘇婉瑜的玉佩突然裂開道細紋，錄野峰的碎玉也同步出現裂痕。山上傳來一聲巨響，石窟坍塌的煙塵裡，隱約可見隻鷹的影子在盤旋，翅膀的陰影覆蓋了整座山穀，像一張即將落下的網。
蘇婉瑜下意識摸向頸間的玉佩，裂痕裡滲出的血珠染紅了她的指尖，與錄野峰手背上的血跡融為一體。她突然想起水晶棺裡女人最後的眼神，那不是釋然，而是更深的悲憫，仿佛在說，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錄野峰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隻有一張圖片——李逸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旁邊的儀器顯示生命垂危，照片背景裡的日曆被紅圈標出了明天的日期，正是當年那場大火的紀念日。
“看來我們暫時不能離開。”錄野峰將蘇婉瑜攬進懷裡，玉佩的裂痕在兩人的體溫下竟開始緩慢愈合，“不管明天會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蘇婉瑜抬頭看向他的眼睛，那裡映著自己的影子，額頭上的朱砂痣在夕陽下閃著微光。她突然想起小時候聽的童話，說相愛的人會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星星，此刻她不僅看到了星星，還看到了穿越二十年時光依然堅定的愛意，像碎玉重圓後，更加璀璨的光芒。
夜色漸濃，山腳下的車燈亮起，像兩顆孤獨的星辰。蘇婉瑜知道，明天的太陽升起時，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更殘酷的真相，但隻要身邊的這個人還在，她就有勇氣麵對一切。畢竟愛情從來不是溫室裡的花朵，而是懸崖邊的野草，越是經曆風雨，根就紮得越深。
錄野峰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朱砂痣的溫度仿佛能灼傷靈魂。“婉瑜，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他的聲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就像這碎玉，就算裂成千萬片，每一片都刻著你的名字。”
遠處的城市開始亮起萬家燈火，其中一盞屬於他們曾經短暫停留的出租屋，此刻或許正有新的故事在發生。但蘇婉瑜知道，她和錄野峰的故事，絕不會像那些普通的愛情故事一樣平淡落幕，它會像這山穀裡的荊棘，帶著刺痛的浪漫，在命運的荒原上，開出獨一無二的花。
夜風吹過玉佩的裂痕，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像誰在低聲訴說著未完的秘密。蘇婉瑜握緊錄野峰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與力量，她知道，無論前方是萬丈深淵還是康莊大道，他們都會一起走下去，用愛情的堅韌，對抗命運的無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