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蝕骨的痛,混雜著令人窒息的暈眩,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沈知微的心臟,要把她的靈魂從這具殘破的軀殼裡硬生生拽出去。
她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醫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也不是實驗室裡冰冷的金屬器械。
而是……雕花的沉香木拔步床頂,垂掛著半舊的煙霞色軟羅帳。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熏香,清雅,卻蓋不住一絲陳腐的、屬於老舊木器的味道。
這裡是哪裡?
不等她想明白,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如決堤的洪水,洶湧地衝進她的腦海。
......
北宋,宣和三年。
大名府,永安侯府。
一個同樣名為“沈知微”的十五歲少女,侯府庶女,生母早逝,性情懦弱,於半個時辰前,在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中,溘然“病逝”了。
而她,二十一世紀的中醫藥學博士、國家級重點實驗室最年輕的課題組長沈知微,在分離一種新型抗癌活性物時遭遇實驗室設備突然爆炸,再醒來時,便成了這個古代少女。
穿越……
這個隻在網絡小說裡見過的詞,竟以如此慘烈而真實的方式,降臨在她身上。
沈知微閉上眼,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作為一名常年與疑難雜症打交道的醫生,越是危急的時刻,越需要絕對的理智。她下意識地伸出右手,三根手指——食指、中指、無名指——輕輕搭在了自己左手的寸口脈上。
脈象沉、細、濡、弱。
她又艱難地撐起身子,對著妝台上一麵模糊的銅鏡,吐出舌頭。
舌苔白厚而膩,舌質紫暗,邊緣還有細微的瘀點。
結合這具身體四肢無力、心悸氣短、畏寒腹痛的症狀……
這不是風寒!
沈知微的眼中閃過一絲專業而銳利的冷光。這不是任何一種醫書記載的“風寒”能導致的脈象和體征。這是典型的、長達一年以上的慢性中毒跡象!
她迅速翻檢起原主的記憶。
畫麵定格在一碗碗由繼母,侯府主母劉氏,親手著人送來的“滋補湯藥”上。
一年前,原主與新科的探花郎定下婚約,羨煞旁人。自那時起,一向對她不聞不問的繼母劉氏,便開始日日派人送來各種“補品”,美其名曰為她調養身子,好為將來出嫁做準備。
原主生性膽小,對這位嫡母的示好受寵若驚,自然是感激涕零地悉數喝下。
多麼拙劣卻又有效的手段。
沈知微幾乎可以立刻拚湊出整個陰謀的版圖:劉氏有個比原主大一歲的親生女兒沈月娥,至今尚未覓得良婿。一個卑賤的庶女,卻攀上了探花郎的高枝,她怎能不妒?
毒殺庶女,奪其婚約,嫁禍於“體弱多病”,一石三鳥,乾淨利落。
可笑原主到死,都還念著繼母的“慈愛”。
“嗬……”沈知微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冷笑,牽動了虛弱的肺腑,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這具身體虧空得太厲害了。毒素已經深入五臟六腑,若非她這個精通藥理的靈魂強行續命,恐怕早已是一具真正的屍體。
怎麼辦?
她現在需要最精密的儀器來分析毒素成分,需要最純淨的草藥來對症下藥。可在這落後的北宋,她一無所有。
就在這絕望的念頭升起的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忽然“嗡”地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激活了。
眼前的一切驟然消失,她的意識被拉入一個奇異而浩瀚的空間。
這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洞天福地。
腳下是溫潤如玉的土地,無數她隻在古籍善本上見過的、甚至早已滅絕的珍稀藥草,在這裡肆意生長,每一株都流光溢彩,充滿了沛然的靈氣。
不遠處,有一口泉眼,正汩汩地冒著清澈的泉水,水霧氤氳,聞之欲醉。
泉眼旁,矗立著一間古樸的茅草屋。
沈知微心念一動,人已出現在茅屋之內。
屋內的陳設簡單卻震撼。一麵牆的書架上,擺滿了從《神農本草經》到《本草綱目》的竹簡與古籍,甚至還有一些她從未見過的、以金色絲線撰寫的玉冊醫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