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您急什麼。”劉三嬉皮笑臉地從袖中抽出那個油紙包,在手裡掂了掂,“這可是上好的‘蝕骨香’,無色無味,點在香爐裡,不出半月,保管大羅神仙也查不出病因,隻會以為是悲傷過度,鬱鬱而終。‘萬毒堂’的李老板說了,這可是他壓箱底的寶貝。”
“少廢話!”劉媽媽一把奪過油紙包,又從懷裡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給他,“拿著錢,快滾。記住,最近風聲緊,沒事彆再進城了。”
劉三接過銀票,放在嘴邊吹了吹,臉上笑開了花:“得嘞!還是姑媽疼我。”
他正要把銀票揣好,忽然覺得身子一軟,手腳有些不聽使喚。
“咦?”他晃了晃腦袋,感覺眼前有些發花,“姑媽,我怎麼……怎麼有點頭暈……”
劉媽媽正在檢查那油紙包,聞言不耐煩地回頭:“沒出息的東西,許是昨晚又去哪鬼混了,掏空了身子!趕緊走!”
“不……不對……”劉三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腿就像是麵條一樣,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他“撲通”一聲,癱倒在地,手中的銀票也飄落在地。
他想說話,卻發現舌頭也開始僵硬,隻能發出“嗬嗬”的含混聲音。他想爬起來,但四肢百骸卻湧上一股無法抗拒的酸軟無力感,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但他偏偏神誌清醒無比!他能清楚地看到姑媽臉上那由不耐煩轉為驚愕,再轉為恐慌的表情。
“你……你怎麼了?”劉媽媽也慌了,她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
就在此時,柴房外忽然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以及一個中氣十足的喝問聲:
“什麼人在裡麵!鬼鬼祟祟的,出來!”
這聲音劉媽媽再熟悉不過,是侯府護院總領,張桐!一個出了名的鐵麵無私,隻聽老侯爺號令的硬骨頭!
他怎麼會來這裡?
劉媽媽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想將手中的油紙包藏進懷裡。
“砰!”
柴房的門被一腳踹開。
陽光猛地照了進來,刺得劉媽媽睜不開眼。隻見張桐手持佩刀,帶著四名精壯的護院,堵在了門口,目光如電,死死地盯著屋內的兩人。
“劉媽媽?”張桐眉頭緊鎖,“你在這裡做什麼?地上這人是誰?!”
他的目光掃過癱倒在地的劉三,又落在劉媽媽手中那個來不及藏起的油紙包上,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沒……沒什麼……”劉媽媽冷汗涔涔,強作鎮定地解釋道,“這是我娘家侄子,他……他有羊癲瘋,突然就發病了。我正要扶他去歇歇。”
“羊癲瘋?”張桐冷笑一聲。他當了二十年護院,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羊癲瘋發作是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哪有像這樣癱成一灘爛泥,眼睛裡卻全是恐懼的?
他一步步走上前,強大的壓迫感讓劉媽媽不由自主地後退。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張桐的刀尖,指向了那個油紙包。
“是……是給我侄子治病的藥……”
“是嗎?”張桐不再跟她廢話,對身後的護院喝道,“拿下!”
兩名護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驚慌失措的劉媽媽。另一人則從她手中奪過了那個油紙包。
張桐接過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麵是十幾個用蠟封好的小小瓷瓶。他拔開其中一個瓶塞,一股極淡、卻無比詭異的香氣飄散出來。隻是聞了一下,張桐就感覺一陣胸悶。
他立刻屏住呼吸,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搜!”
護院們立刻對劉三和劉媽媽搜身。很快,那張五十兩的銀票,以及劉三身上藏著的幾瓶其他毒藥,全被搜了出來。
人贓並獲!
“好啊!好一個劉媽媽!”張桐怒喝道,“竟敢在侯府之內,私藏、交易這等違禁之物!說!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劉媽媽麵如死灰,渾身抖如篩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也驚動了周圍的下人。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對著柴房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就在此時,一個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在人群後響起。
“都讓開!”
眾人回頭,隻見須發皆白的老侯爺拄著龍頭拐杖,在管家的攙扶下,麵沉如水地走了過來。
看到老侯爺親臨,張桐立刻單膝跪地,抱拳道:“侯爺!屬下巡查之時,在此處發現劉媽媽與一身份不明的外男行蹤詭異,當場查獲這些……毒物!”
老侯爺的目光,緩緩地從那些瓷瓶上掃過,最後,落在了麵無人色的劉媽媽臉上。那雙渾濁的老眼裡,此刻卻迸射出駭人的精光。
“說,這些東西,是誰讓你弄的?”
劉媽媽渾身一顫,還未開口,另一個盛怒的聲音便尖銳地響了起來。
“反了!真是反了!張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無憑無據地汙蔑本夫人的陪房!”
眾人回頭,隻見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劉氏,正滿臉怒容地快步而來。她本已準備出門,卻聽聞後院大亂,自己的心腹被護院抓住,立刻便趕了過來。
當她看到眼前這人贓俱獲的場麵,以及老侯爺那冰冷的眼神時,她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全身。
但事已至此,她絕不能退。
她走到場中,先是對老侯爺福了福身,隨即柳眉倒豎,指著張桐厲聲斥責:“張總領,我敬你是侯府的老人,但你也不能這般血口噴人!劉媽媽是我的人,她侄子偶感風疾,她關心則亂,帶他來歇息片刻,有何不妥?至於這些所謂的毒物,誰知是不是你挾私報複,故意栽贓陷害!”
她這一番話,顛倒黑白,倒打一耙,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然而,她話音剛落,一個虛弱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從人群外悠悠地飄了進來。
“哦?既然是栽贓,那母親可敢讓這位‘偶感風疾’的表兄,親自開口說句話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沈知微穿著一身素白的寢衣,外麵隻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衫,由小翠攙扶著,正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