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霍格沃茨,白日殘留的暖意尚未完全褪儘,夜幕已悄然降臨,繁星如碎鑽般點綴在深藍色的天鵝絨上。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卻燈火通明,與往日的幽暗靜謐截然不同。深綠色的帷幔上點綴著閃爍的銀色星星和蜿蜒的蛇形圖案,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將室內映照得如同水下的宮殿。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糕點香氣、清新的花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魔法香氛。長桌上擺滿了精致的點心塔、冒著氣泡的魔法飲料,包括少量低度果酒,以及一個巨大的、裝飾著銀蛇浮雕和翠綠糖霜的生日蛋糕。輕柔的魔法音樂流淌在每一個角落,斯萊特林的學生們脫去了嚴肅的校袍,換上精心挑選的便服,三五成群地低聲談笑,氣氛優雅而輕鬆。
今晚的主角,阿斯托利亞·格林格拉斯,無疑是整個休息室最耀眼的存在。她穿著一襲優雅的銀灰色長裙,裙擺如水波般流動,襯得她藍綠色的眼眸如同最純淨的湖泊,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接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祝福。
而她身邊,德拉科的身影如同最忠誠的守護騎士。他鉑金色的頭發一絲不苟,灰藍色的眼眸中褪去了慣有的傲慢與疏離,隻剩下毫不掩飾的溫柔和一種近乎宣告主權的占有欲。他體貼地為阿斯托利亞遞上飲料,在她與朋友交談時,手臂極其自然地、帶著保護意味地環在她纖細的腰後。當一位高年級男生禮貌地邀請阿斯托利亞跳舞時,德拉科隻是微微挑眉,灰藍色的眼眸掃過對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和得意。隨即,他極其自然地牽起阿斯托利亞的手,率先步入舞池。他的舞步優雅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引導性,目光始終膠著在阿斯托利亞含笑的臉上,兩人之間的甜蜜與默契仿佛自成結界,引得周圍一片豔羨的低語。潘西在不遠處強顏歡笑,而其他人則紛紛投來祝福的目光。
就在這時,休息室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安比岡斯出現在門口。
她穿著那條薄荷綠的絲綢長裙。燈光下,絲綢泛著柔和的光澤,如同月光下靜謐的湖水。裙子的剪裁完美貼合著她日漸窈窕的身姿,纖細的腰肢,初顯的曲線,都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來。薄荷綠襯得她裸露的肌膚勝雪,琥珀色的眼眸在璀璨燈光下如同融化的蜜糖,清澈而明亮。她像一株誤入繁華的清新薄荷,帶著夏日獨有的氣息,瞬間吸引了眾多目光。
“安比,你太美了!”阿斯托利亞第一個迎了上去,藍綠色的眼眸滿是真誠的讚歎,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就說教授眼光好!這顏色和剪裁太適合你了,他要是看到該多好!”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安比岡斯耳中。
安比岡斯臉頰微紅,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帶著一絲羞澀和喜悅。她禮貌地回應著周圍同學投來的欣賞目光,甚至有幾個男生躍躍欲試想上前邀請她跳舞。然而,她的目光卻下意識地、帶著某種隱秘的期待,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永遠裹在黑袍裡的身影。
派對的氣氛愈發熱烈,舞池中身影翩躚,笑語喧嘩。就在這歡樂的浪潮達到頂峰時,休息室通往地窖走廊的那扇厚重的石門,無聲無息地滑開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縫隙後,西弗勒斯·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最幽深的寒潭,悄然浮現。他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袍,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被走廊的穿堂風無意吹動了門扉,或者……是被某種無法言喻、連他自己都拒絕承認的力量牽引至此。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極其迅速地掃過整個喧囂的休息室——掠過旋轉的舞者,掠過談笑的人群,掠過被眾星捧月的阿斯托利亞和守護在她身邊的德拉科——最終,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定格在舞池邊緣那個薄荷綠的身影上。
安比岡斯正和一個高年級的斯萊特林男生——布雷斯·沙比尼交談。沙比尼臉上帶著慣有的、略帶輕佻的笑意,似乎在說著什麼。安比岡斯禮貌地微笑著,燈光落在她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尖和微微上揚的唇角,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在光影下流轉著生動的光彩。她不再是那個怯生生跟在他身後、隻敢用亮晶晶眼神偷看他的小女孩。她亭亭玉立,自信地站在同齡人之中,薄荷綠的絲綢包裹著她青春的身材,散發著一種……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屬於少女的、甚至是……女性的魅力?
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驟然收縮,一種極其陌生的、強烈的不適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他緊抿的薄唇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下頜線繃緊如岩石。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著他立刻轉身,逃離這讓他心煩意亂的喧囂之地。然而,他的雙腳卻像被無形的鎖鏈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斯內普的心底,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混亂的思緒如同狂暴的攝魂怪,撕扯著他自以為堅固的心防。
習慣?保護?還是彆的?他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地窖裡那個安靜蜷縮在沙發上看書的身影,習慣了她在魔藥課上偶爾投來的、帶著求助意味的目光——雖然他總是回以諷刺,習慣了她在遞魔藥時指尖那微不可察的觸碰,甚至……習慣了沒收她那幼稚的彩蛋。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因為她年紀小?像對待一個需要他額外照看的、麻煩的晚輩?他確實在意她。在意她的安全,在意她那“可憐”的魔藥成績,雖然他總是用最刻薄的語言指出錯誤,在意她偶爾流露的低落情緒,雖然他從不表露關心。但這種在意……是愛情嗎?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
占有欲的根源?他不想失去她。這個念頭像冰冷的火焰灼燒著他。一想到她可能不再出現在地窖,不再用那種混合著依賴、崇拜和某種他不敢深究的情愫的眼神望著他,不再笨拙地試圖靠近他,他就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空洞。更讓他無法容忍的是其他男性靠近她!就像此刻,看著沙比尼那張帶著輕佻笑意的臉離她那麼近,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排斥和憤怒在他胸腔裡翻湧。這種占有欲……是出於愛情,還是僅僅因為習慣被打破的恐慌?一種對“所有物”被覬覦的本能反應?他分不清。
愛情的缺失?他從未想過……把她當成“愛人”?荒謬絕倫。他從未對她產生過……那種……屬於男女之間的……欲望?從未設想過……與她結婚、生子?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她……還是個孩子!他下意識地、近乎頑固地這樣告訴自己。然而,眼前這個穿著薄荷綠長裙、在燈光下光彩照人的少女,清晰地衝擊著他這個脆弱的認知壁壘。她真的……還是個孩子嗎?這個疑問如同冰錐,刺入他混亂的思緒。
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友情?絕無可能!他對她絕非朋友之情。愛情?似乎又算不上?至少不是他理解中那種……充滿激情和欲望的愛情?那是什麼?一種想默默守護她,看著她平安快樂地成長,卻又自私地不希望任何人取代自己在她心中那特殊位置的複雜到令人煩躁的情感。
他愛上她了嗎?他不知道。他從未愛過任何人。他對安比岡斯的感覺是一種全新的、從未體驗過的羈絆。沒有少年時幻想過的熾熱悸動,沒有經曆過刻骨銘心的痛苦,隻有一種深沉、複雜、帶著頑固的保護欲和更加強烈的占有欲的聯結?然而,今晚似乎不一樣了。看著她穿著那條他“被迫”挑選的裙子,亭亭玉立,在人群中自信地談笑,散發著一種他無法忽視的女性光彩?她真的長大了。這個認知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心上,粉碎了他長久以來用以自我欺騙的“她還是個孩子”的借口。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動?在他死寂的心湖深處悄然滋生?是因為她的美麗嗎?還是因為她即將脫離他掌控範圍的恐慌?亦或是他終於不得不正視,他對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單純的“保護”?他分不清。這種混亂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斯內普就這樣站在門縫的陰影裡,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同最幽深的寒潭,牢牢鎖住那個薄荷綠的身影。他看著她禮貌地對沙比尼說了些什麼,大概是婉拒了跳舞的邀請?沙比尼聳聳肩,帶著一絲遺憾離開了。斯內普緊繃的下頜線極其細微地放鬆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他看著安比岡斯走向阿斯托利亞,兩個女孩親昵地湊在一起低語,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然而,他內心的風暴卻絲毫沒有平息。那些尖銳的自我質疑如同潮水般反複衝刷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他緊握的拳頭在寬大的黑袍袖口下微微顫抖。他需要……離開這裡,立刻!這充滿歡聲笑語、充滿青春活力的地方,以及那個讓他心緒大亂、幾乎失控的少女,都讓他感到窒息。
就在他凝聚起最後一絲意誌力,準備轉身逃離這令他無所適從的喧囂時——
安比岡斯似乎心有所感,她正側耳聽著阿斯托利亞說話,琥珀色的眼眸卻不經意地掃向了門口的方向。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和光影的阻隔,與陰影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短暫地交彙了。僅僅一瞬,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猛地一顫,一種近乎倉皇的情緒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本能地後退一步,仿佛被那清澈的目光燙到。厚重的石門在他麵前無聲地、迅速地合攏,將他重新隔絕在冰冷、寂靜、隻有他自己急促心跳聲的地窖走廊裡。
門內,是溫暖的光影、流淌的音樂和無憂無慮的歡聲笑語。
門外,是他混亂不堪的心緒和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背靠著冰冷的石牆,蠟黃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張僵硬的麵具。但深不見底的黑眸深處,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翻湧著驚濤駭浪?那些關於習慣、保護、占有欲、以及那陌生悸動的問題,瘋狂地撕扯著他。
他愛上她了嗎?
他……依然不知道。
但他無比清晰地知道,有些東西就在剛才那短暫的對視和內心劇烈的震蕩中已經徹底、無可挽回地改變了。
派對的氣氛在切蛋糕環節達到了新的高潮。德拉科親自為阿斯托利亞切下第一塊蛋糕,在眾人的起哄和掌聲中,他極其自然地在阿斯托利亞微紅的臉頰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阿斯托利亞藍綠色的眼眸中盛滿了幸福的光芒。
安比岡斯站在人群中,微笑著鼓掌,琥珀色的眼眸卻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那扇緊閉的石門方向。心底有一絲淡淡的失落縈繞不去。她看到了,雖然隻有一瞬。可他……為什麼又走了,像受驚的蝙蝠躲回了黑暗的巢穴。
她的目光落在舞池中央。德拉科正拉著阿斯托利亞走到休息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黑湖幽暗深邃的湖水和倒映在水麵的點點星光。德拉科變魔術般拿出一個包裝極其精美的禮物盒,灰藍色的眼眸深情地凝視著阿斯托利亞,低聲說著什麼。阿斯托利亞感動地依偎進他懷裡,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福。
安比岡斯看著這一幕,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清晰的羨慕和更深切的渴望。她多希望他也能那樣看著她,用那雙深邃的黑眸專注地凝視她,哪怕隻有片刻的溫柔;她多希望能牽起他的手,而不是隻敢捏住他袍子的一角。
她輕輕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至少……他來了,他看到了她穿著他選的裙子。這就夠了。她相信,總有一天……她琥珀色的眼眸重新燃起堅定的光芒。
派對散場時,已是深夜。學生們三三兩兩地離開。阿斯托利亞給了安比岡斯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耳邊促狹地低語:“安比,彆灰心!教授今晚肯定看到了,他逃不掉的!我的生日願望分你一個!”
安比岡斯獨自一人走在回寢室的走廊上。喧囂褪去,城堡恢複了寧靜。她脫下鞋子,赤腳踩在冰涼光滑的石板上,感受著夏夜特有的微涼。薄荷綠的裙擺在寂靜的走廊裡輕輕搖曳,如同夜色中悄然綻放的花朵。她抬頭望向走廊拱窗外璀璨的星河,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點點星光,閃爍著執著而堅定的光芒。
地窖走廊深處,冰冷的石牆前。
西弗勒斯·斯內普依舊背靠著石壁,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門內殘留的歡聲笑語早已消散殆儘,連最後一絲溫暖的氣息也被地窖恒久的陰冷吞噬。然而,他內心的驚濤駭浪卻並未平息,反而在死寂中愈發洶湧澎湃。
安比岡斯穿著薄荷綠長裙的身影,如同最清晰的魔法影像,反複在他眼前閃現——她亭亭玉立的姿態,她流轉的眼波,她禮貌而疏離的微笑,以及最後那仿佛穿透陰影的、短暫的對視。每一個細節都像淬了毒的針,反複刺紮著他混亂的神經。
那些尖銳的問題,那些關於習慣、保護、占有欲和那陌生悸動的自我拷問,像一把把無形的銼刀,反複切割著他自以為堅固的心防。守護?習慣?占有欲?還是……愛?
他分不清。他隻知道,那個他長久以來固執地視作需要“照看”的“小女孩”的安比岡斯·理查德,已經以一種他無法忽視、無法定義、更無法掌控的方式,強勢地闖入了他的生命禁區。她不再是他認知中那個單薄的影子,而是一個鮮活的、充滿吸引力的、正在綻放的年輕女性。
她在他死寂的心湖裡投下了一顆威力巨大的石子。
激起的漣漪,正以無法阻擋之勢,擴散開來,衝擊著他固守多年的所有界限和認知。
未來的路,驟然變得充滿了未知的混亂與一種令他極度不適的悸動。
他閉上眼,第一次感到如此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