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滿的十一歲,剛好是沈厲征離開的第三年。
那年,黎小滿同時失去了人生中兩位至親。
奶奶帶著她離開那個家之前,她買了兩杯桃桃烏龍,在那個少年的家門口坐了整整一天,從白天到黑夜,黎小滿獨自把那兩杯桃桃烏龍都喝完了,最後哭著把兩個空杯子丟到垃圾桶。
“阿堯哥哥,你跟爸爸媽媽一樣,都是大騙子,答應過我會回來,最後都食言,哼,我以後再也不等你了,也再也不要喝桃桃烏龍了!”
黎小滿陷入回憶的時候,沈厲征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黎小滿所說的那年,大概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時刻,他被關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每天與一群跟他差不多的少年,經曆長時間高強度的訓練,稍微鬆懈,不但遭到一頓毒打,那一天還會不給一口飯吃。
兩人各自想到了不好的回憶,彼此都沒說話,空氣一時間也安靜了下來。
良久,黎小滿率先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
“沈總,桃桃烏龍要冰的時候才好喝哦。”
沈厲征驀然回神,目光看向眼前臉圓圓的小姑娘,她唇角勾著笑,晶亮的眸子似乎含了一汪清泉,不經意與一個紮著雙馬尾,頭發上還綁著粉色蝴蝶結的小女生相重合。
像是一束光,照進剛剛那令人極度窒息的世界,沈厲征緊繃的神經瞬間舒緩,“黎小姐,我們見過幾次麵了?”
黎小滿不明白沈厲征忽然問這句話的用意,老老實實掰著手指頭算,“算上今天,一共六次了。”
沈厲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六次了,也算熟人,你一直稱呼我為沈總,還一口一個您,不覺得累?”
黎小滿晶亮的眸子眨巴一下,“那您希望我怎麼稱呼您?”
沈厲征笑意更濃,“不然,叫我一聲哥哥聽聽?”
哥哥?
黎小滿粉唇動了動,還沒開口,臉就先紅了。
首先,她已經二十四了,疊詞什麼的實在喊不出口,其次,她雖然跟沈厲征見過幾次麵了,但自認沒熟到可以喊沈厲征哥哥的地步。
最後,他可是沈厲征欸,她何德何能啊!
“欸,黎小滿,你這一副什麼表情啊?叫我一聲哥哥還委屈你了?”
沈厲征話音剛落,黎小滿倏地抬眸看向他。
不是彆的,剛剛沈厲征喊她“欸,黎小滿”的時候,那語氣像極了那個少年喊她時候的口吻。
“欸,黎小滿,你能不能彆來煩我?”
“欸,黎小滿,我說了不吃你是聽不懂嗎?”
“欸,黎小滿,能不能把你的臟爪子從我的衣服上拿開?”
她在看著沈厲征的時候,沈厲征同時也在看著她。
兩人目光對視,黎小滿試圖從沈厲征臉上找到某個跟那個少年重合的地方,但因為時間太久遠了,她當時年紀也小,印象已經越來越模糊。
幾秒後,她放棄了,搖搖頭,嘴裡自言自語,“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兩人根本連名字都完全不同啊。”
“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黎小滿“哦”了一聲,“沒什麼,那我以後喊你厲征哥行嗎?”
沈厲征堅持,“阿征哥哥。”
黎小滿覺得怪肉麻的,“厲征哥。”
沈厲征妥協,好歹也是哥了,眼底漾起笑意,名正言順揉了下黎小滿的頭頂,多年過去,那蓬鬆的小卷發觸感還是這麼好。
“乖,從今往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哥哥了,哥罩著你,再也不會讓彆人欺負你。”
說不上是他撫摸自己頭頂時的溫柔觸感跟“從今往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了”這句話,哪個更令人心悸,總之,這一刻,黎小滿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砰砰直跳。
半夜出來送果茶,莫名其妙認了個頂厲害的哥,黎小滿回到尚抒意的家裡時,整個人還跟做夢似的。
尚抒意還沒睡,在客廳邊工作邊等她,見她全須全尾回來了,徹底放下心。
“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大半夜使喚人給他送果茶。”
黎小滿眨巴了兩下眼睛,“不光送果茶,抒意,沈厲征認我做他妹妹了。”
尚抒意正喝水,差點一口噴出來,嗆得一陣咳嗽。
“你說什麼?沈厲征他,他認你做妹妹?”
她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摸黎小滿的額頭,“寶,你是不是困迷糊了,做什麼美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