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追問:“沙書記,誰親自來了?”
沙瑞金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此刻被抽乾了所有血色,隻剩下灰敗。
他艱難地抬起頭,嘴唇翕動了幾下,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千斤巨石,砸在走廊冰冷的地磚上。
“我……我剛接到命令……”
他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趙……趙蒙生,來了!!”
“趙蒙生”這三個字。
落下的瞬間,整個走廊的空氣都凝固了。
那股由軍人們的怒火構築的無形氣牆,在這三個字麵前瞬間實體化,變成了一座壓向所有人的泰山。
高育良瞳孔猛地一縮。
趙蒙生!
那個名字,在他們的世界裡,代表的不是一個職位,而是一個時代,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
他感覺腳下的大地在劇烈晃動。
整個京州軍區總醫院,不,是整個漢東省的權力結構,都在這一刻,因為這個名字的出現而發生了劇烈的、不可逆轉的傾斜。
完了。
這次是真的完了。
高育良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趙蒙生流下的汗,比鐘小艾父親的血還紅!
他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冰涼的金屬鏡框硌得他指尖生疼,這點疼痛才讓他找回微弱的現實感。
他看向沙瑞金,對方的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夾雜著絕望。
這位空降漢東,一向以沉穩果敢著稱的省委書記,此刻也顯露出了力不從心的疲態。
沙瑞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繼續說道:“命令是從最高層直接下達的……趙蒙生,已經在前往漢東的路上了。”
“趙蒙生是出了名的護犢子!”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記重錘,砸碎了在場所有文官心中最後的僥幸。
“這一次,”
沙瑞金的目光掃過高育良,掃過季昌明,最後落在那扇緊閉的搶救室大門上,語氣沉重如鐵,“鐘家……也要把頭低下!”
鐘家!
聽到這個家族的名字,高育良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鐘家,侯亮平最大的倚仗,也是漢東官場許多人眼中不可撼動的存在。
可現在,沙瑞金親口說出,連他們也要低下高傲的頭顱。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這件事已經徹底脫離了地方政治博弈的範疇。
在這場風暴麵前,什麼省委,什麼政法委,什麼鐘家的背景,都不過是狂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被巨浪吞噬。
高育良的目光變得無比怨毒。
侯亮平啊,侯亮平!
你這個蠢貨!
你到底闖了多大的禍!
他一直以為,侯亮平這把刀雖然越來越不聽話,但終究是鋒利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把刀不是傷了敵人,而是直接捅破了天!
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讓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毫無政治智慧的愣頭青,坐上那個足以攪動風雲的位置。
“這……這可怎麼辦……”
季昌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那張一向維持著老成持重的臉,此刻皺成了一團苦瓜。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他卻渾然不覺。
他不是高育良,沒有那麼多心機去盤算利弊。
他隻知道,侯亮平是他的兵,是反貪局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