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鐘小艾的神經上。
她終於明白,父親在電話裡說的“捅破天”是什麼意思了。
這不是地方上的官場鬥爭,也不是什麼派係傾軋。
這是戰爭行為。
侯亮平的行為,被定性為了足以引發軍隊平叛的導火索。
他不是抓錯了一個人,他是引爆了一座軍火庫。
鐘小艾手裡的文件紙“嘩啦”一聲掉落在桌麵上,她向後退了一步,身體微微晃動,臉色慘白如紙。
她之前在飛機上構建的所有信心、所有決心、所有計劃,在這些冰冷的、印著紅色戳印的文件麵前,被徹底碾碎,化為齏粉。
她抬起頭,迎上父親那雙燃燒著怒火與失望的眼睛。
鐘正國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語氣森冷如冰,一字一頓地質問:“現在,你還認為你能救出侯亮平嗎?”
“說話!”
……
鐘正國訓女的時候。
漢東省省委大樓內。
漢東省省委大樓,頂層會議室。
煙灰缸裡堆積的煙頭早已冷卻,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焦灼的、揮之不去的煙草味。
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旁,坐著漢東省權力的金字塔尖。
省委書記沙瑞金居於主位,他的臉色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那雙通常帶著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隻剩下銳利和冷峻,如鷹隼般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高育良,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正襟危坐。
他戴著金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深不見底,一如既往地維持著學者型官員的儒雅風範,但那過分挺直的脊背,卻泄露了他內心的緊繃。
李達康,京州市委書記,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整個人像一尊蓄勢待發的火山,靠在椅背上,下頜線條繃得死緊。
公安廳廳長祁同偉,劉省長,紀委書記田國富,組織部長政法委副書記何黎明……
漢東省委常委的核心成員,悉數在列。
唯獨缺了一個人。
省檢察院檢察長,季昌明。
這個空缺的座位,像一個無聲的警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刻的季昌明,恐怕正在省公安廳的某個房間裡,麵對著來自軍方的質詢,汗流浹背。
他的兩個好下屬,侯亮平和陳海,捅出了這個天大的窟窿。
他這個頂頭上司,難辭其咎。
第一個被推出去祭旗,理所當然。
會議室裡靜得可怕。
沙瑞金沒有拿起麵前的文件,隻是將雙手十指交叉,擱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
“漢東發生的事情,想必在座的諸位,都已經了解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