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命令!”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車廂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高育良坐在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感覺自己坐在一個火藥桶上,隨時都可能爆炸。
沙瑞金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趙立春,然後,笑了。
那笑容很平靜,甚至帶著溫和。
“立春同誌,你剛才說的這些,我都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我總結一下,就是一句話:京海的事情,你趙立春要保下來。趙援朝這個過江龍,你讓我這個地頭蛇去把他按住。”
“是這個意思吧?”
趙立春的臉色一變。
他沒想到沙瑞金會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這麼難聽。
“你……”
“立春同誌,你先彆激動。”
沙瑞金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容不變,“你剛才給我扣的那些帽子,又是軍閥,又是挑戰黨指揮槍,都很大,很嚇人。我差點就被你唬住了。”
“但是,你忘了一件事。”
沙瑞金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頓地說道:“趙援朝的部隊,不是我請來的。他抓的人,也不是我讓他抓的。”
“你那寶貝堂弟趙立冬,還有你那得力乾將何黎明,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惡事,捅了多大的簍子,才引得軍方用這種雷霆手段來對付他們,你比我清楚。”
“你現在讓我去幫你擦屁股,讓我去跟一個手握兵權的現役軍長硬碰硬,去保你的兩個馬前卒。”
沙瑞金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趙立春同誌,你憑什麼?”
“就憑你這個‘老領導’的身份嗎?”
“你覺得,你這張老臉,在漢東,還值幾個錢?”
“我告訴你,你那套,在我這裡,行不通。”
“這個盤,你接不住,我更不會去接。”
“你想保你的人,可以。你自己去找趙援朝談。我倒要看看,他賣不賣你這個麵子。”
紅旗L5的車廂內,死的寂靜。
趙立春那張溝壑縱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死死地盯著沙瑞金,渾濁的眼球裡布滿了血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被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多少年了?
自從他坐上漢東省一把手的位置,就再也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就算是到了京城,那些同級彆的對手,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趙書記”。
可今天,就在他經營了一輩子的漢東,就在他自己的車裡,一個他眼中的“外來戶”,一個毛頭小子,竟然敢當著他的麵,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你這張老臉,在漢東,還值幾個錢?”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狠狠地紮進了他心裡最驕傲的地方。
“沙瑞金!”
趙立春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沙啞得兩塊砂紙在摩擦。
他想發火,想拍桌子,想用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威嚴,把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壓垮。
可是,他不能。
因為沙瑞金說的每一句話,都戳在了他的軟肋上。
是啊,他憑什麼?
憑老領導的身份?
在官場上,人走茶涼,這是最基本的規矩。
憑他在漢東的關係網?
這張網,在20軍的槍口麵前,脆弱得像一張蜘蛛網。
他現在,手裡沒有任何一張能打得出去的牌。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他自己這個名字,和他背後所代表的那個龐大的、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
他以為,這個名字足以讓沙瑞金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