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幕之下的少年說,說話間無數道劍氣浮起在他的周身,狂湧的風灌進他獵獵飛揚的衣袖,“你趕去鎮上抓人,能抓幾個是幾個,雷劫落下來的瞬間,秘境會撕開一道口,那時候帶著人走。”
“然後你留在這裡擋住雷劫?”青蘅轉過臉,忽地歪頭看他,像是好奇。
“以你的性格,這時候問這種問題應當不是關心我。”他輕嗤一聲。
“我隻是有點好奇……”
青蘅眨了眨眼,靠近過來,“師兄,讓我捏碎玉牌的時候,你想自己一個人留下來。”
“然後現在,”她歪著腦袋,繼續說,“你又打算一個人留在這裡。”
“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她再眨一下眼,“也許布置在這裡的這個局就是針對你的。”
“那些在這裡設下陷阱的人的目的……不是要殺死‘我們’。”
她清晰地咬字:“而是要殺死你。”
“非常有趣的猜想。”
站在前方的少年很輕地笑一聲,“要是上實練課的時候我督學,可以給你加三個學分。”
“也許我猜的都是對的呢。”
青蘅低哼了哼,站在他的背後,拔劍,聲線變化,她忽而低聲道:“不過看來我也走不了了,隻能等著你擋住雷劫了。”
就在這段對話發生的同時,他們被數不清的黑影包圍了。
那些黑影和之前在月老廟底下所見的幻象一模一樣,都是被鬼氣操縱的仙門修士。
不過這一次的修士們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屍骸,他們被什麼人控製著從焦土之下破土而出,搖搖晃晃,麵目破碎。
與此同時,無數道雷電滾石般從天幕之上傾瀉而下,擦過雲層帶起一連串飛濺的金色火光,如同以天地為基底的熔爐崩裂後潑出的金子。
天幕破碎,地麵震動,這一幕就像是末世之時天地俱焚的景象。
“其實本來我一點也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
迎著漫天飛濺的光芒,一襲明燦嫁衣的少女提著劍,踩在遍地的赤蓮花之中。
她沒穿鞋,裙擺底下露出一雙瑩白如玉的足,在光芒下流淌著一點驚心動魄的、華美的紅,明豔的肌膚映在血紅裡仿佛絕世的璞玉。
“但是死了人會扣學分。”站在背後的洛子晚嘲笑一句。
“所以沒辦法,隻好全力以赴了。”
青蘅晃了晃腦袋,雙手握劍,麵對著無數圍上來的幢幢黑影。
下一刻——雷劫墜落,黑影暴動。
遍地灼灼的赤蓮花猶如一片燃燒著的火海,背抵著背站在火光之中的兩人同時以劍斬下。
如狂風暴雨砸下的雷劫自天幕之上墜落,被無數道密集如陣的劍氣化成的屏障阻擋在半空之中。
數不清的被鬼氣操縱的黑影在同一時刻撲來,下一瞬被劃開成半弧形的龐大劍氣斬開成大朵大朵的血花。
潑濺的血就像是一場夏夜的驟雨。
無法判斷到底過去了多久時間,也記不清自己究竟揮了多少次劍,到最後全身都是血,淩亂的發絲散開在頰邊,沾著血,被隨手撥開,青蘅微微喘息著,站在洛子晚的背後,滿是血的雙手握著劍,終於斬殺了所有圍上來的黑影。
此刻,上方的雷劫還在不斷地落下來,撞擊在劍氣形成的巨大結界上,擦起的飛濺的火光像是無數細小的金蛇。
幾乎像是錯覺,青蘅忽地聽見背後傳來少年的一聲咳嗽。
“喂,師兄……”
轉過身,她想說:師兄你好脆弱,這種程度的雷劫也會讓你受傷嗎?
雖然上百道雷劫對此時尚在金丹期的青蘅來說暫時還抵擋不了,不過要挖苦小師兄的時候她一向不會嘴下留情。
但是話還沒說出口——一瞬之間密密麻麻的疼痛從手腕上蔓延上來。
那個瞬間的劇烈疼痛就像是被億萬枚流刃穿過身體。
青蘅疼到連指尖都在顫,以劍鞘撐住身體跌在地上,抬頭時看見站在雷劫之下的少年身形搖晃了一下,緊接著,鋪天蓋地的雷電再次撞向結界,他咳了一聲,垂下來的額發遮住眼睛。
他握著劍的那隻手上,腕骨間那一痕紅線刺目得驚人,仿佛一個鮮血燙出來的烙印。
青蘅意識到那是情蠱發作了。
又數十道雷劫砸下來。鋪天蓋地的雷電光芒裡,劍陣下方的少年終於支撐不住,抵著劍半跪在地上,以劍身支撐住整個結界。
他呼吸有些混亂,幾乎在喘息,被染紅的衣袂散落在地上,一隻手壓在上麵,腕骨上那一抹紅痕如同朱砂塗成。
“洛子晚……”疼得快要受不了的青蘅咬著字命令他,“你過來。”
可是此刻的少年根本無法動彈,甚至很可能聽不見她說話。
他全部的靈力都在用來支撐幾近崩碎的結界,意識有些模糊不清,仿佛在恍惚之間,聽見她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沾著血的眼睫很慢地眨動一下,輕而含糊地應了個“嗯”。
青蘅咬了一咬牙。
毀天滅地的雷劫裡,搖搖欲墜的天穹下,遍地的屍骸之上,漫卷如火海的紅蓮怒放。
渾身浴血的少年半跪在血泊裡,一襲紅嫁衣的少女撐著劍一寸寸靠近過去,半跪著坐在他的麵前。
散落的衣袂交織在一起,混亂,糾纏,又曖昧不清。
青蘅以劍柄抵著洛子晚的下頜,令他微抬起頭的時候自己也探過去。
呼吸很輕地灑在彼此的唇齒間。
她說:“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