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許城一大早起床,掀簾出來,薑皙還在熟睡,臉和身子都平轉過來了。那一身小吊帶和小短褲,在白天裡看著更加清涼。
許城移開目光,簡單洗漱後打算下船,剛要關艙門,想到什麼,又留了張紙條在桌上。
“出去了,等下回來。”
他去置辦了些簡單的工具用品,想起船上每天就吃那幾樣東西,又給薑皙帶了份早餐。
半路上,接到方筱儀電話。說她媽媽昨夜又抱著她哭了整晚。
許城問要不要他過去看看,方筱儀說不用,她們準備去鄉下外婆家待幾天。方筱儀懷疑她爸爸的死不是意外,問許城能不能跟李知渠打聽點什麼。
許城說,警方查案的事,一般不會給外人講。
可許城還是撥通了李知渠的號碼,問撞死方信平的那人抓到沒。
還沒。
李知渠並未聊及太多案件相關,但隨口提到,薑家女兒失蹤好多天了。無論警方還是薑家,到處都找不見人。要是能找到她,從她入手薑家,就好了。
許城覺得他應該坦白點什麼,話到嘴邊,卻換了內容:“薑家那麼大本事,會找不到人?”
“奇怪,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家裡人都急瘋了。一家子惡人,對至親倒很上心。”李知渠諷刺道,“薑成輝說了,誰能提供消息,獎五百萬。要是仇家拐走了人,傷到她一根頭發,要他的命。”
五百萬。
江州人聽也沒聽過的天文數字。
許城默了會兒,問:“她為什麼失蹤,沒個理由?”
“說是家裡安排了結婚對象,小姑娘不喜歡,鬨離家出走,跟家裡人示威呢。”
許城:“……………………………………”
騎摩托返程路上,許城覺得他的世界荒謬到可以了。價值五百萬的□□大小姐在他那破船上上演惡俗逃婚偶像劇。
到了碼頭,路遇幾個收工的釣魚佬。許城隨意看一眼,對方熱情道:“剛釣上來的新鮮野鯽魚,煮湯最鮮了。來一條?”
水桶裡,江魚活蹦亂跳。這些天,薑皙不是吃麵就是吃湯圓,也該補充點營養了。
……她憑什麼?!
許城一言不發,黑著臉驅車往前。
釣魚佬莫名其妙,收起吊杆,拎了桶要走,摩托車又退回來了,騎車的人麵無表情:“就要那兩條。蹦得最歡,最有精神那個。”
等他上了船,薑皙居然還沒醒,一張臉粉粉嫩嫩,睡得無比安穩香甜。
絲毫不知現在整個江州城都在議論消失的薑家千金和那五百萬。
許城:“……”
他將桌上的紙條揉成團扔垃圾桶,魚丟進水桶,水龍頭開了道縫兒,滴水養著。
薑皙一覺睡到早晨九點半才醒。
茶幾上放著從外麵買來的豆腐腦和小籠包。
她睡飽了,又難得吃到這些,心情不錯,一口氣吃了個精光。中途,聽到敲敲打打的聲響。
薑皙披上浴巾,去洗手間換衣服,上了船廊,才發現聲音正是從洗手間傳來的。
許城穿著件背心,單腿跪在門邊換鎖,他一手扶鎖,一手擰老虎鉗,嘴唇輕抿著兩顆金屬螺絲釘。
察覺到人來,他目光朝她掃了眼,薑皙心跳就漏了一拍——他嘴唇很紅,銀色的螺絲釘在唇上壓出柔軟的痕跡,禁忌而又性感。
許城俯身放下老虎鉗,從唇上摸下一顆螺絲釘,懟在門上,撿起地上工具盒裡的小錘子,哐哐捶兩下,又彎腰放下錘子,從一摞工具中挑出螺絲刀。
薑皙目不轉睛看他行水流水地做著這一串動作;橫在地上的那條小腿長而遒勁,肌肉像拉長的蓄力的弓。
他應該是從外麵忙活回來,有些熱了,所以隻穿了件背心,露出精瘦卻有勁的肌骨。
從鎖骨到肩膀到手臂,隨著他的動作,拉出一道道好似充滿了彈性的弧線。
他再度俯身拿工具時,她瞥見了他胸口流暢的肌理,隱約而下。
薑皙看得呆呆出神,許城拿了螺絲刀,正要擰螺絲,又瞥了她一眼。
薑皙被他撞到眼神,心跳全亂,感覺應該說點什麼,他已先開口,因抿著螺絲釘,發音含混:“站這兒乾什麼?”
“聽不清。”
許城說:“幫我拿釘子。”
“啊?”還是沒聽太清。
許城眼神垂下,示意嘴上的釘子,再抬眸瞧她。
薑皙懂了,微紅著臉,被他眼神蠱惑得乖乖伸手過去,接到他下巴下。
許城緩緩啟開嘴唇,螺絲尖兒往下一歪,卻沒掉下來——那顆螺絲釘陷在他壓凹的唇窪裡了。
許城沒料到這情況,一時沒做出反應,但薑皙直愣愣盯著他的唇,鬼使神差地大膽抬手,小心揪住他唇邊的螺絲尖兒,將它取了下來。
再小心,她的指尖還是觸碰到了他的嘴唇。輕,而癢。
他紅唇上留了個釘形的小窪坑,緩慢在複原。
兩人都沒說話,也沒看對方。
薑皙手捏著釘子,覺得發燙,疑心是他嘴唇的溫度。
“你剛說什麼?”
“……”他忘了,就沒接話,擰好門上一顆釘子了,朝她伸手,她將那顆交還給他。
她孩子氣地由衷感歎:“你為什麼什麼都會?會開船,還會修各種東西。好厲害呀。”
許城下頜繃了繃,沒太繃住,低下頭去很快速動了動下頜,再抬頭,臉有點紅,語氣淡淡:“能彆大驚小怪嗎?”
她不解:“我說的是真的。”
他繼續錘錘擰擰,忽說:“以後你睡裡間,我睡沙發。”
薑皙奇怪:“為什麼?”
“你起得比我遲,進進出出的麻煩。”
她認真問:“哪裡麻煩?”
“……”許城頓了一秒,說,“你睡相難看。”
薑皙愣了,反問:“很難看嗎?”
他服了她的追問功力,不搭理了。
薑皙轉身靠去船欄杆上,望著寬闊的水麵蹙眉,不知自己哪裡睡覺難看。她不張嘴巴,也不流口水啊。
好惆悵。
遠處,幾艘長條的黑色貨船經過。
“那是什麼船,長得真癟。”
許城扭頭看了眼:“運煤的。”目光一收,瞥見欄杆邊她露在短褲和浴巾下的一雙細長的腿,在晨光下更顯白皙。
薑皙“噢”一聲,轉過身來,許城已看向門鎖。
“你對船怎麼這麼了解,很小就來船上玩了嗎?”
許城嗯一聲,不多答。這女孩機敏得很,他不講話,她就不太講;他要搭腔幾句,她就有一籮筐。
果然,她不追問了。
鎖裝好了,他俯身歸置工具。
少年蹲在她麵前,江風翻著他後腦勺的黑發,從脖後側到背上一大片緊致的肌膚。
薑皙睜大眼睛巴巴看著,覺得他哪兒都好看。怎麼連後背都好看呢。
“為什麼有水上超市船?貨船上的人為什麼不自己靠岸?”
“噸位大,吃水深。”許城拎著工具盒站起身,淡淡瞟她一眼,“還沒靠岸就擱淺了,傻子。”
說話間,擦肩而過,掠過一縷細微的風,帶著早晨江上的水汽、一眾金屬工具的鐵氣,和他身上的荷爾蒙氣息。
薑皙換好衣服,再回到房間,許城正往沙發上鋪涼墊子。天氣炎熱,人粘上沙發就冒汗。
收拾完沙發,他拎起她的背包,走進裡間:“你以後睡裡麵。”
說著要換床單。
薑皙怕他麻煩,說:“不用換。”
許城起了心,問:“我睡過的床單你要睡啊?”
薑皙呆了呆,一時腦子短路:“你要給我睡……也沒關係啊。”
“……”
兩人大眼瞪小眼,許城果斷說:“不行。”
換了床單。
以後,她就住那裡了。
晚上,桌上多了道萵筍鯽魚湯。
薑皙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今晚的主食是江州米粉,薑皙兢兢業業埋頭嗦粉。
吃到一半,許城說:“吃菜啊。”
“哦。”薑皙從盛著鮮美魚湯的大碗裡,挑了塊萵筍。過了會兒,又挑了塊萵筍。
揀第四塊萵筍的時候,許城問:“怎麼不吃魚?”
薑皙猶豫了一下,說:“刺太多了,我不想吃。”
許城看了她一眼,薑皙被他眼神壓迫,夾了一大塊魚肉。
兩人不說話,各吃各的。
薑皙埋頭挑魚刺,挑得手忙腳亂,鼻尖冒汗,不免惆悵:“魚刺好多呀。”
許城正熟練分剔著魚骨,頭沒抬,眼簾抬了:“它是魚,能沒刺嗎?”
薑皙小聲:“桂花魚沒什麼刺的。”
廢話,桂花魚多少錢一斤?
“吃不起。怎麼,大小姐沒吃過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