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星芷拍了拍胸口,總算是將肉包全然咽下。
“我在這與眾人迎將軍回朝很出奇嗎?”宋懷景撩起衣袍,竟隨意地與她並坐。
他這一身淺青紗褙子顯得整個人少了些平日裡肅然的官威,發冠簪得一絲不苟,倒像是個年輕的讀書郎君。
“我不是這個意思,額,就是……您現在不是應該在太廟嗎?”賀星芷擰著個眉頭,滿目疑問。
在《浮世織夢》的世界已經呆了將近兩月有餘,賀星芷對昭朝的生活習性、政治製度也不再是一竅不通。
加之軍隊勝仗班師回朝是與男主之一燕斷雲有關的劇情,係統有對於昭朝軍禮有關的介紹與提示。
故而賀星芷知曉,此次攻破突厥的勝仗對於整個昭朝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一戰,驃騎將軍帶著軍隊班師回朝此等風光大事,宋懷景作為中書令同參知政事,理應同聖上一同親迎。
且按照昭朝軍禮,待軍隊經過此道至太廟後,聖上會親臨宣敕封賞,參知政事則會負責審議封禮並完成太廟終獻。
昭朝軍禮有曰,過午不祭。
即太廟儀式完成時候不能超過午時,現下天蒙蒙亮了起來,係統麵板的時間顯示正是卯時,距離午時不過還有三兩個時辰。
就算宋懷景還有彆的公務在忙,定也不會耽擱太廟儀式,穿著一身常服在街上遊蕩。
宋懷景挑眉,有些詫異,“賀姑娘竟也知曉軍禮相關?”
尋常老百姓隻在乎打仗有沒有贏,對軍禮是一概不知的。
頂天了也隻是知道可以站在朱雀街兩側觀看軍隊班師回朝,可向將軍帶領的軍隊投擲花果香囊。哪能知道軍隊之後前往太廟要做些什麼。
賀星芷摸摸鼻尖,隻感覺指尖上都沾染上肉包的香氣,“之前有聽燕斷雲說過。”
宋懷景臉上依舊持著那般柔和的笑意,隻是眉又壓著眼,是微不可察的厭惡,對燕斷雲的厭惡。
誠然,宋懷景在朝中素有伯樂之稱,經他舉薦入仕者不知凡幾。就連燕斷雲也是他早先瞧中的人才。他不該對他會產生這般情緒。
可宋懷景知曉,他現下就是厭惡,忌妒、厭惡、煩躁、憤懣混亂的情緒攪作一團。
他想起昨日燕斷雲那副高傲又意氣風發的神態,想起他央著她今早來朱雀街迎回朝的軍隊的模樣。
他抿著唇,衣袍下緊握著的雙手在壓抑著自己的內心,一種無法言喻的酸澀之意從心底湧出,宛若擱置過久的酸梅湯,初嘗隻是微微泛酸,緊接著澀意迅速漫上舌尖,才發覺牙齒隱隱發酸。
“再過大半個時辰,我確實要去太廟。”宋懷景微微抬頭,朝東邊望去。
那是驃騎大將軍帶領軍隊前往的方向。
“那宋大人現在是在做什麼?”
賀星芷下意識問道,後知後覺又覺得自己有些多嘴,有些不自在道:“宋大人,我隻是隨口問問,不方便的話不用和我說。”
宋懷景低眉,兩人靜默了一陣。
周遭卻滿是喧囂,街巷小販叫賣聲,遠處軍樂鼓鑼聲,小巷犬吠聲,小兒啼哭聲,馬蹄踢踏聲亂哄哄攪在一起。
當賀星芷以為宋懷景真有什麼不方便說的事,正想又補上話,他卻開口了。
“禦史台有監察禦史隨軍記錄,但還需核查軍需,賀姑娘可認為我是微服核查軍需的。”
話音未落時,一陣車輪軲轆聲由遠及近。一隊裝飾華麗的馬車疾馳而過,馬蹄踢踏聲好似天雷滾滾。
賀星芷捂了捂耳朵,隻聽到宋懷景說的前半句話。
他卻似是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笑,主動問道:“賀姑娘,是不是沒聽清?”
她連連擺手,“我知曉宋大人肯定是有正事要辦,公務重要,不必與我解釋諸多。”
宋懷景也沒有再解釋,這本就是應付她的說辭,核查軍需這事他早就辦好了。
他隻不過是想多看看她。
他的目光瞥向她手裡的肉包,賀星芷打開油紙遞到他麵前,脫口問道:“宋大人,你餓嗎?”
他微眯起眼,眼底略微泛著青紫。倒也不客氣:“有點。”
宋懷景想起少時與賀星芷在天還未亮時推著賣豆腐的木板車從小巷走出街上。
那時的兩人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就是他們早上的吃食。若是前一日多賺了些銀子,才舍得買個菜包。
“這包子可好吃了。”賀星芷探頭探腦,瞧著他吃包子的模樣。
她突然覺著有些新奇,堂堂參知政事和她坐在大街上吃這幾文錢的包子。這與她想象中的權臣倒有些出入。
不過仔細想想,也許是因為他近日還在為胡商□□案焦頭爛額,與她和善隻是為了方便查案罷。
她撓了撓臉頰,“宋大人,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回金禧樓?”宋懷景問。
“對。”賀星芷理了理衣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卻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回金禧樓的路如何走,她隻好隨便麵向了一條看似比較熱鬨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