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當他以一具紙人的形態,重新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時。
那些被壓抑、被遺忘的記憶和情感。
卻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來。
他竟然有些想家了。
想念母親做的紅燒肉。
想念父親那張不苟言笑卻總是把好東西留給他的臉。
想念那個從小天天欺負他,卻會在外麵替他打架的大哥。
還有那個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麵跑,大笑著喊他“二哥”的小妹小弟。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就再也無法遏製。
他想回家看看。
哪怕隻是在樓下,看一看那扇窗戶上的窗花和陽台上的多肉綠植。
不過這終究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罷了。
自己這具由紙和竹篾構成的身體。
僵硬,冰冷,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他可以想象得到。
如果自己現在就這麼走上樓,敲開那扇門。
開門的二老,恐怕不會有任何驚喜。
隻會被當場嚇得癱倒在地。
他苦笑一聲,將心中那股翻湧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算了。
上個月他爸媽還給他發過一次微信。
大哥的事業如今已經小有成就,開了一家規模不大的設計工作室。
妹妹今年也大學畢業,順利考上了編製,有了一份體麵的工作。
弟弟成績雖然不好,但聽話孝順懂事。
就算沒有他那一個月五萬塊的生活費。
一家人的生活也過得相當富足安逸。
這樣就很好。
等以後【畫皮】的能力升級,能讓他變得和正常人再無區彆。
等以後他親手解決了害死自己的仇人。
到了那時,再考慮與家人相認的事情吧。
楚江收回了紛亂的思緒。
將最後一具紙人,塞進了小區角落裡一個廢棄多年的報刊亭下。
然後,楚江頭也不回地轉身,重新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
爛尾樓。
楚江的內心已經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家人的出現,像是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
雖然激起了漣漪,卻無法動搖他真正的目標。
原本利用演唱會散場製造一場大型恐怖事件的計劃,因為劉其軍的出現而擱淺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今晚就要空手而歸。
大型的表演無法進行,小型的恐嚇卻是順手的事情。
恐懼,是需要累積的。
就像滾雪球一樣。
他需要先製造一些零散的、無法解釋的詭異事件。
讓恐慌的種子,在城市的角落裡悄悄發芽。
等到時機成熟,再用一場盛大的演出將其徹底引爆。
他的目光,投向了樓下不遠處亮著燈的夜宵攤。
淩晨時分,那裡依舊有不少食客在吃飯。
楚江心念一動,三具剛剛製作好的紙人壯漢,便悄無聲息地從爛尾樓的陰影中走出。
分彆朝著三個不同的夜宵攤走去。
這一次,他依舊選擇了最經典、也最有效率的“節目”。
紙人獻頭。
在這種小場麵的燒烤攤。
如果直接就用上“紙人出殯”那種大場麵,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這對他後續真正的大型表演,反而會造成阻礙。
震撼人心的表演,一定要留在最關鍵的時刻。
……
老王燒烤。
幾張露天的桌子坐滿了客人,劃拳聲、嬉笑聲,不絕於耳。
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身影,默默地走到了一個空桌前,坐了下來。
他坐姿筆挺,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塑。
“兄弟,吃點啥?”
老板擦著手,熱情地走過來。
可當他看清來人的臉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