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野仿佛又變回了那個蜷縮在冰冷門後的小男孩,聽著母親鬱美玲充滿怨毒與厭棄的咒罵聲。她罵他是“江家孽種”,是“毀了她人生的汙點”。
他曾那麼努力地扮演乖孩子,小心翼翼收起所有棱角,把最甜的笑臉捧到她麵前,隻求她能回頭看一眼,能留下……
可換來的,隻有她拖著行李箱決絕離去時,摔得震天響的門和一室死寂的絕望。
他追出去,赤著腳踩在冰冷的石階上,隻看到汽車揚起的尾塵。
他記得自己給遠在邊疆的父親寫信,字字泣血般訴說著思念和孤獨,一封又一封,如同投入深淵的石子,從未有過回音。
那些積滿灰塵從未拆封的信,最終被奶奶含著淚默默燒掉。
他曾以為是自己不夠好,是垃圾,是臟東西,才被父母像丟垃圾一樣毫不猶豫地拋棄。
怨?恨?
早已在年複一年的沉默與偽裝中,淬煉成了最鋒利的毒刺,深深紮在心底。
爺爺奶奶期望他頂天立地,他便披上溫文爾雅的皮囊,將骨子裡的暴虐、對親情的絕望,死死封禁在靈魂最深處。
他以為這世上,無人能懂,亦無人值得他撕開這層偽裝,釋放那頭名為“毀滅”的凶獸。
直到此刻。
直到看見林初夏眼底那不加掩飾與他同源的瘋狂與毀滅欲!
那不是求救的信號,是墮落的邀請!
她懂!她與他一樣!
那份壓抑了二十年源自最深切背叛與孤獨的黑暗,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找到了共鳴的靈魂!那份狂喜,無關光明,是深淵對深淵的呼喚,是怪物找到同類的戰栗!
“好!”江見野的笑容驟然盛放,燦爛得晃眼,吐出的字眼卻讓空氣都凝滯:“不過…彆用黑妹和小青。”
林初夏莞爾一笑,她當然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
江見野的反應…精準地嵌合了她靈魂深處的渴求!剝開那層溫潤的皮,底下是和她如出一轍的劇毒獠牙!
“查到背後的人了?”她的聲音恢複了表麵的平靜,底下暗流洶湧。
江見野眼中銳光一閃:“在挖,曲司令親自下令,崔司務長,景營長…一個都跑不掉!等揪出根子…”
他湊近她耳畔,氣息溫熱,吐出的字句卻帶著情人低語般的纏綿殺意:
“我們…親手送他們所有人,下地獄。”
林初夏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寫滿了與她同調的狠厲與興奮,感受著那靈魂共鳴帶來的顫栗。
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動席卷了她。
她愛極了!愛極了他此刻攜手與她共墜深淵的模樣!勝過世間萬語千言!
既然有人執意將他們拖入泥沼,那便讓這泥沼,成為埋葬對方的煉獄!
深淵的帷幕,已然為蘇玲玲和她背後的魍魎拉開。
林初夏和江見野分開後,徑直走回宿舍取飯盒,準備去食堂吃早飯。
一路上,那張乖巧恬靜的麵具完美地貼在臉上,對所有投來的目光統統視若無睹。
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成真空,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推開宿舍門,正撞上騰漠雪、許帆等人圍著指導員王紅,七嘴八舌地講述蘇玲玲早上如何“不小心”跌倒的“意外”。
王紅臉色鐵青,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抬眼就看見林初夏像個沒事人一樣,平靜地走了進來。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瞬間點燃了她壓抑的怒火。
“林初夏!”王紅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尖利。
林初夏腳步一頓,瞬間挺直腰板,一個標準的軍禮:“到!”聲音清脆,動作利落,挑不出半點毛病。
王紅的手指幾乎戳到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