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溫柔,充滿了關懷。
但這關懷,本身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江見野在出發前就定下了鐵律:“身體需要救治的,立刻淘汰。”
此刻,隻要戰士點頭說“需要”,或者被攙扶上了醫療車,無論傷情輕重,等待他們的,就隻有淘汰兩個字。
林初夏的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著。
終於,她看到了哥哥林朝暉那熟悉的身影。
他幾乎是拖著楊天,在最後一分鐘,如同炮彈般撞過了終點線。
兩人同時重重地摔倒在地,濺起一片塵土。
林初夏立刻衝了過去,蹲在林朝暉身邊,借著攙扶的動作,用隻有兩人能聽到極其細微的氣聲說道:
“千萬彆答應上醫療車,挺住。”
隨後,她大聲又充滿關切地詢問:“同誌,同誌!你們怎麼樣?哪裡受傷了?頭暈嗎?心慌嗎?快!我扶你們去車上檢查一下!”
她的手作勢要去攙扶楊天。
林朝暉和疲憊不堪的楊天,都清晰地聽到了妹妹和林醫生的警告。
兩人如同被針紮了一樣,猛地搖頭擺手,喘著粗氣喊道:
“不…不用,林醫生,我們…我們就是累脫力了。歇…歇會兒就好...不用檢查,真不用!”
林初夏心中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帶著擔憂,迅速將他們倆連拖帶拽地安排到終點線旁一塊相對平整的空地上休息。
趁著俯身的機會,她飛快地將自己挎包裡一個軍用水壺塞進了林朝暉懷裡,裡麵裝著她提前準備好,補充電解質的溫糖鹽水。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又投入到“關懷”其他衝線戰士的工作中去了,臉上掛著人畜無害充滿醫者仁心的微笑。
林初夏今晚的工作成效顯著。
在巨大的疲憊和醫療人員真誠關懷的雙重作用下,有兩位在終點線附近摔倒的戰士,完全忘記了江見野最初的警告。
他們隻聽到醫生溫柔地說“上車休息檢查”,隻看到醫療車象征著安全和舒適,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虛弱地點了點頭,或者含糊地應了一聲“好”。
結果,他們剛被攙扶上救護車,車門關上的瞬間,隨車的軍醫便麵無表情地宣布:
“同誌,根據規定,您需要醫療幫助,已被淘汰。請在車上休息,天亮後統一送回營區。”
兩人如遭雷擊,懊悔的抓著自己頭發,卻為時已晚。
河灘邊,夜風帶著水汽,吹散了部分燥熱。
楊天癱在一塊大石頭上,胸膛劇烈起伏,像一台破舊的風箱,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過了好半晌,他才緩過一口氣,側過頭,看著旁邊雖然也累得夠嗆,但明顯比他恢複得快得多的林朝暉,聲音嘶啞地說:
“大…大暉兒…這次…真他娘的…謝謝您內…要不是你仗義…我…我指定交代在半道了…”
林朝暉的氣息已經平穩了不少,他擰開妹妹給的水壺,先自己灌了一大口溫熱的糖鹽水,一股暖流帶著能量迅速蔓延全身。
他舒服地歎了口氣,把水壺遞給楊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嘿嘿,跟兄弟還客氣個啥。咱們那屋,就數咱倆投緣。”
楊天接過水壺,也狠狠灌了幾口,甘甜的滋味讓他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