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豪宅豪車占一列。
剛準備將麻將機搬出來,桑柒柒的身後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嗓音:“桑小姐?”
桑柒柒扭頭看去,見到陳欣正單肩背著包滿眼驚訝地看過來,她的身邊則站著有過一麵之緣的小肖,以及撫平區公安刑偵大隊的隊長孔興言。
“真是你啊桑小姐,我們路過這兒看到這個[桑柒柒殯葬一條龍]還以為是誰惡搞呢。”孔興言率先邁步進來,目光落在那做工精良的紙紮豪宅上,心中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被驚了一下,“您這是……改行了?”
“是啊。”她熱情地將人招呼進來,問他們有沒有吃飯時,手已經很自然地將自己的名片遞了出去,“過節祭祀什麼的,有需要可以來找我,我給你們打折。”
三個人齊齊低頭。
名片上碩大的桑柒柒三個字,讓陳欣的眼角跳了跳:“想不到您還懂這個。”
桑柒柒衝她頷首:“專業的。”
陳欣三人對視一眼,孔興言再次開口:“正好,我們原本打算去趟墓園來著。本來想去拐角那家花圈香燭店買點紙紮,既然桑小姐這邊有現成的,我們也省事了。”
桑柒柒倒也沒想到能這麼巧,但生意上門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你們想要什麼樣的紙紮品?我這儲藏室還有很多,要不進來挑一挑?”
孔興言三人今天要去祭奠的是位長輩,那位長輩姓張,原先在撫平區公安局邊上開了家麵店,大家都叫他張伯。張伯的麵條是手杆的,好吃,勁道,哨子又足,還便宜,是局裡麵很多人的白月光麵條,屬於少吃一頓都念得慌那種。
平時局裡工作忙,經常有上頓沒下頓,張伯便會主動給他們下了麵條端到辦公室。
因此,局裡的人除了叫他張伯,還叫他張爹。
可惜的是,張伯一年前確診了癌症,去世了。
臨近張伯忌日,局裡得空的同伴都要去墓地轉一圈,看望看望張伯。
桑柒柒聽完,問道:“張伯平日裡有什麼興趣愛好嗎?”
小肖:“愛喝酒算嗎?”
桑柒柒雙手一拍,眼睛一亮:“喝酒好啊,我這兒有飛天茅台,要不要?”
小肖:“……?”
她鑽進儲藏室,沒一會兒就拎著兩瓶紙紮的飛天茅台走了出來。小肖自己雖然沒買過飛天茅台,但也在網上見了不少,尤其家裡親戚還有個愛炫耀的,得到一瓶飛天茅台後,上下左右咵咵咵拍了九宮格,發了整整八條朋友圈。
小肖想看不清楚都難。
因此當看到麵前這白紅底配色的酒瓶時,還以為看到了真的。
直到桑柒柒將茅台塞到他手裡,輕飄飄的重量宣告了他的異想天開。
目睹了全程的孔興言跟陳欣齊齊震了一下,他們以前買紙紮品,不是花圈房子就是車子,碰上個三層彆墅都要驚歎兩句殯葬都發展到這地步了。
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見到紙紮的飛天茅台?
陳欣試探著說:“張伯還喜歡在公園裡跟其他老頭下象棋。”
桑柒柒扭頭又找出一副象棋塞給陳欣,想了想問:“要不要再給他燒個老頭過去?一個人下不了吧。”
陳欣:“……多燒兩個,還得有圍觀群眾,不然這象棋下得不得勁。”
孔興言:“……”
將三人所需要的所有紙紮品用口袋裝起來,桑柒柒又點了一遝冥鈔塞進去:“兩瓶飛天茅台五百,象棋加六個老頭兩百,冥鈔三百,總共一千,給你們打九折,付九百就行。”
聽到這個價格的第一瞬間,孔興言的腦袋上冒出了兩個字:殺熟。
但看桑柒柒那認真的臉,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打開手機快速付了款。
抱著一堆紙紮離開前,孔興言想起點事,又轉了身道:“對了,前天鄭宏義老婆……哦,現在應該稱準前妻了,說是要幫屈深買塊墓地。等墓地弄好,我們也打算過去一趟,你要一塊嗎?”
桑柒柒沒說屈深已經投胎了,隻點頭:“可以。”
孔興言:“行,那到時候我們下了班來找你。”
離開桑柒柒的殯葬品店,抿著唇憋了很久的小肖終於按捺不住,湊到了孔興言的身旁,皺著眉盯著對方手裡的紙紮品,嘀咕起來:“這玩意兒又不是黃金紮的,怎麼那麼貴啊?”
陳欣沒吱聲,但臉上的神情顯然是讚成小肖的質疑的。
孔興言繃著表情麵不改色:“桑柒柒敢收這麼貴,肯定有她的道理。”
小肖:“可是剛才桑柒柒說付九百就行的時候,隊長你的表情在罵人。”
孔興言沉默一瞬,抬腿踹了他一腳,頗有點被戳穿心思的惱羞成怒:“就你有嘴會說話。”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沒多久就到了城南墓園。
跟守墓人打過招呼,孔興言帶著陳欣和小肖往張伯的墓地走,等他們到的時候,墓碑前已經擺放了些水果和冥幣,小肖探頭一看,猛地一拍大腿:“虧了虧了,李哥他們的冥幣是一個億的!我們的才一百,這一遝都夠不上他的零頭!”
孔興言也覺得有點虧,但還是嘴硬了兩句:“那咋了?他們給一個億,我們也給一個億,張老頭在地下花得了這麼多嗎?”
“得了,彆廢話了,先把飛天茅台給他燒了。”
火光搖曳,桑柒柒那兒買的紙紮品被儘數燒乾,連點塵屑都沒留下。
孔興言人高馬大地站在墓碑前,沉默了幾秒後開口,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見天徹底黑下來,才道:“下次再來看你。”
當天晚上,孔興言洗過澡後入睡,沒一會兒便陷入了深深的夢境裡。
夢裡,今天才在墓碑上見到的老頭端著碗羊肉麵從小麵館的後廚走出來,徑自走到了孔興言的麵前,將羊肉麵往他麵前一推:“老頭子我去世的時候就你小子哭得最慘,說什麼把我當成半個爹,還說要給我燒很多錢,結果老頭子我等了你一年,你錢燒哪去了?”
孔興言沒反應過來。
張伯也沒給他反應的機會,繼續張嘴叨叨:“老頭子還以為你這小子長得濃眉大眼,實際上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心裡不知道罵了你多少回。好在你小子還算有心,雖然時間晚了點,但起碼給老頭子我燒飛天茅台了,乖乖,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嘗過茅台啥味兒呢。”
“今天你吃羊肉麵,我喝茅台,咱爺倆聊聊天。”
嘭——
孔興言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扭頭看向窗外明亮的日光,回憶起昨晚的夢,愣了幾秒,忍不住低低罵了一聲:“草,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