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徒...勇否?”
許閒略一沉吟,直麵蒼蒼老者,炯炯之眸,一字一頓道:
“力儘而亡,不曾畏死。”
老人深深的看了許閒一眼,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頓首間,將手中儲物袋放到腰間。
轉身。
握錘。
取鐵。
鐺!鐺!鐺!!!
他揮舞著手中厚重的鐵錘,一下一下,敲擊著通紅的烙鐵。
捶鳴聲聲。
火花四濺。
從始至終,鑄劍的老人家,一言不發。
許閒看著他的背影,內心是說不出的複雜,輕輕搖頭,退出了鐵匠鋪。
門口。
張陽等候多時,急忙上前來,焦急詢問:“閒哥,怎麼樣?”
許閒垂著眼眸,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走吧。”
張陽聽著重錘聲,一聲賽過一聲,趕忙小跑追到許閒身側,與其並肩而行。
“阮大師,沒衝你發火吧?”
許閒怪怪的看了張陽一眼,不答反問道:
“你好像很怕他?”
張陽偷偷瞥了一眼身後,小聲道:“這話說的,鑄劍峰誰不怕他老人家,就是咱們峰主,在人麵前,也跟個孫子似的。”
“至於嘛?”
隨著遠離鑄劍坊,張陽的腰挺直了些,聲音也大了些,
“你不懂,鑄劍峰是個人都知道阮老有三大。”
“嗯?”
張陽抬手握拳,先是伸出拇指,接著又依次伸出了食指和中指,依次道:
“力氣大,名氣大,脾氣大。”
“我們大家都很怕他的,而且阮老原本不是咱們問道峰的弟子,他是後來加入問道宗的,也是我們問道宗裡,為數不多的客卿之一。”
“客卿?”許閒小聲重複,他還是第一次聽聞。
“對啊,客卿,就是宗門從外邊請來的意思,坐上賓,聽說,咱們宗門總共就三位客卿,阮老就是其中之一。”
許閒來了興致,順勢問道:
“那另外兩人呢?”
張陽說道:“一個是葬劍峰的守墓人,還有一個,不知道,沒人見過,不過聽說,那一位喜歡釣魚,你看這山裡某個小河攤上,要是見到有人釣魚,說不定就是了,那兩位聽說比阮老境界還高呢,都是渡劫境的大修士...”
許閒若有所思。
張陽繼續碎碎念,心有餘悸道:“說真的,我剛都怕你被他老人家給打了。”
許閒回望一眼身後鑄劍坊,耳畔錘聲依舊,擰眉道:“還好吧,老人家情緒挺穩定的。”
張陽沉聲道:“越穩定,事越大,畢竟,阮重師兄是阮老唯一的子嗣,亦徒亦孫,阮重師兄的死,對他老人家衝擊很大,這兩個月,沒見他出過鑄劍坊,我們最近沒事都不敢來這晃悠,你看,咱們來了這麼久,是不是一個人也沒見著。”
許閒有些驚訝,忙問:“你是說阮重是他的孫兒?”
張陽瞪著眼珠,“閒哥,你不是吧,入宗都五年了,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許閒努了努嘴,“我一心修行,上哪知道這些事情。”
四年一夢,十月築基,四月拔劍,兩月流浪,他對於問道宗,最熟悉的可能就是宗門裡大大小小的規矩了。
畢竟。
那本問道宗簡章雖有五百頁,他卻能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也是。”張陽找補道:“要不說,我們這批人裡,大家都才築基,就你一個人金丹了呢。”
“說起來,阮老挺可憐的,他的道侶是為宗門戰死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婦也是為宗門戰死的,現在就連唯一的孫子,也戰死了。”
“哎,一座葬劍峰,他阮家的人全躺在裡邊了,阮老雖然是客卿,可阮家對問道宗,當真是沒得說....”
許閒內心悄悄震撼。
一家皆戰死,唯剩一老翁,孤墳立六座,回首無後人。
阮家當真是一門忠烈啊。
那四字似在耳畔又響起。
很重。
很沉。
吾徒勇否?
“害~”
許閒歎息一聲,遙望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