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遊離,眉梢漸漸下沉,帶著幾分打趣的姿態,又問道:
“哦,講講,你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鹿淵回視少年之眼。
他看到的並沒有驚訝和恍然。
反倒是許閒的目光很平靜,就好像,他也知道,這山門之下,本就不尋常一般。
一時反倒是有些狐疑了。
索性便關子賣到底,扯著嘴角道:“一個夠你死一百次的大因果。”
鹿淵的答案,亦在少年意料之外,風趣一笑,“嗬...那豈不是你也得跟著我死一百次?”
鹿淵雙肩上聳道:“所以啊,這橋我看不過也罷,你我現在走,跟問道宗一刀兩斷,興許還來得及,要不,你考慮考慮?”
許閒稍稍壓眉,無意窺向遠方,薄霧濃濃,青山隱隱,忽而搖頭笑道:“來不及了。”
“嗯?”
“走吧。”
許閒率先踏上長生橋,鹿淵亦步亦趨相隨,舉宗弟子,心懸到了嗓子眼上,一個個為其屏氣凝神。
就好像。
過橋的是他們一般。
“快看,踏上去了。”
“千萬彆有事啊。”
“劍祖保佑,保佑成功。”
反倒是行走在橋中的二人,宛若無事人一般,閒庭信步,還有閒心閒聊扯淡。
鹿淵追上許閒,問他道:“你難道不怕?”
“怕啥?”
“問道宗的劫。”
“不怕。”
“為何不怕?”
許閒笑道:“因為我還年輕。”
鹿淵不解...
許閒再道:“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鹿淵稍怔,眼神閃爍,最後苦澀一笑,譏諷道:“沒毛病,不過你且記住,問道宗的事很大,你一個人扛不住。”
許閒笑笑,“操心你自己吧。”
鹿淵不語,步伐卻已經開始逐漸慢了下來。
長生橋。
劍陣生。
鹿淵能感覺到,一道蓬勃之息,持續向自己壓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走在瀑布之下,水流持續砸落。
且勢越來越沉。
力道越來越大。
非要將他逼出原形不可...
他漸漸吃力,麵色肅穆,雖是寒冬臘月,卻能看到,他的麵頰之上,緞帶之下,已有細密的汗水溢出。
赤足沾地,血色煞氣彌漫。
此情此景。
讓許閒不由想起十一年前,初過長生橋時,見到的一幕。
簡直如出一轍。
隻是彼時自己,懵懵懂懂,慌得一批,現在卻是半點不急,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樂得看一出好戲。
見鹿淵吃癟,嘴角難壓。
“怎麼樣,比起問道宗的因果,這問道宗的劍威,你還抗得住嗎?”
鹿淵咬牙死扛,一聲不吭。
“行了,頂不住就現出原形吧,早點現形,劍便早點來,也能早點結束,你本就是獸,現出原形也不丟人。”
許閒絮絮叨叨道,腳步也隨之放緩了一些。
鹿淵刮了許閒一眼,又奮力抬頭巡視了一圈四周,數萬雙眼睛盯著,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肩頭萬斤力,卻也難捱。
懶得糾結。
便就當著舉宗的麵,趴了下去,眨眼現出原形。
一尊猛獸。
血色麋鹿。
小山那般大。
“唔...”
“好大一隻…”
“好紅啊!”
“化形了。”
“這獸,煞氣好重...”
便是身處橋麵,寒風呼嘯,也不由聽取四野驚聲一片。
鹿淵化血鹿那一刹那。
許閒的腳步也徹底的停了下來,耳廓輕輕蠕動,沉沉目色凝視身前,低聲道一句。
“來了!”
江晚吟幾人盯著一劍峽下深不見底的淵。
亦於此刻不動聲色的驅動丹田識海,運氣凝神,伺機而動。
“來了!!”
曾!
忽聽劍鳴,徹若龍吟。
舉宗寂靜,目色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