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
空氣是靜止的。
名貴的紫檀木書桌上,還擺放著葉建國剛剛批閱過的文件,每一份都代表著他的權力和地位。
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角落裡立著一個書架,上麵擺滿了精裝書籍,彰顯著主人的品味。
但此刻,房間的主人,葉建國,癱坐在那張象征著身份的真皮老板椅上。
他的臉上沒有了平日裡的官威,沒有了在下屬麵前的威嚴。
隻有一片死灰。
他的眼睛看著桌麵上的手機,那部黑色的手機,在十幾分鐘前,還連接著他引以為傲的人脈網。
現在,它安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塊冰冷的石頭。
劉梅站在書桌旁,雙手絞在一起,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不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官太太。
她的妝花了,眼淚在臉上衝出兩道清晰的痕跡。
她嘴唇哆嗦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一句話。
“怎麼辦……小凡怎麼辦……”
“我們的兒子……”
她的聲音很輕,充滿了恐懼。
葉建國沒有回答。
他隻是坐著,像一尊雕像。
書房裡,隻有牆上那座歐式複古掛鐘的滴答聲,一聲,又一聲,敲在兩人緊繃的神經上。
時間在流逝。
每一秒,對他們來說都是煎熬。
終於,劉梅無法再忍受這種死一樣的寂靜。
她猛地撲到書桌前,雙手撐著桌麵,身體前傾,看著葉建國。
“建國!你說話啊!”
“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是市府的主任!你在江城這麼多年,你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的!”
她的聲音變得尖利。
葉建國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是空洞。
他動了動乾裂的嘴唇,聲音嘶啞。
“沒有辦法了。”
“我所有能打的電話,都打了。”
“省城王家……沒人敢惹,沒人肯幫忙。”
這幾個字,徹底擊碎了劉梅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
她的身體晃了晃。
絕望。
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的絕望,吞噬了她。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語,眼淚再次湧出。
“那小凡怎麼辦?他會被打斷腿的……他才二十歲出頭,他的人生就毀了……”
她哭喊著,雙手無力地捶打著桌麵。
“都怪你!都怪你把他慣成了這樣!讓他無法無天!”
“現在出事了,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葉建國被她的指責刺痛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怪我?難道不怪你嗎!”
“從小到大,他要什麼你不給?他犯了錯,哪次不是你護著?”
“現在你來怪我?”
兩個人像兩頭受傷的野獸,在絕望的籠子裡互相撕咬,發泄著內心的恐懼和無能。
爭吵,是他們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因為除了爭吵,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在激烈的爭吵中,在互相的指責中,劉梅的哭聲忽然一頓。
她的腦子裡,像一道閃電劃過。
一個念頭,一個她之前刻意回避,不敢去想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她想起了今天在君悅酒店發生的一切。
地下皇帝趙天龍,像個仆人一樣,恭敬地站在那個人身後。
市首李衛東,一路小跑,拿著文件,在他麵前點頭哈腰地彙報工作。
還有軍分區的張司令,帶著一群將官,向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那個身影。
那個被他們親手送上戰場,本該已經死了三年的身影。
那個被他們當作廢物,當作家族墊腳石的……兒子。
葉辰。
這個名字像一根針,紮進了劉梅的心裡。
她的眼神變了。
從純粹的絕望,變成了一種混雜著希望、恐懼和屈辱的複雜光芒。
她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爭吵。
她看著葉建國,聲音顫抖,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建國……”
葉建國正處於暴怒之中,聽到她突然變化的語氣,愣了一下。
“乾什麼!”
劉梅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要不……要不我們去找……找葉辰吧?”
這句話一出口,書房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葉建國的怒火,像是被澆上了一盆汽油,轟地一下燃燒得更旺了。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劉梅被他的氣勢嚇得後退了一步,但為了兒子,她還是鼓起了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