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鈔票,散落在林雪的周圍。
像一灘乾涸的血。
劉梅的身影消失在鐵門後,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林雪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風吹過,一張百元大鈔從她的臉頰上滑落,飄到了旁邊的草叢裡。
她沒有去撿。
她的眼睛,空洞地看著麵前冰冷的地磚。
劉梅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魔咒一樣,在她的腦子裡反複回響。
“報應。”
“我看著,心裡痛快得很。”
“賞你的。”
“彆再來,臟了我家的地。”
羞辱,憤怒,怨恨……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都消失了。
剩下的,隻有一片麻木的空白。
她感覺不到額頭上的疼痛,也感覺不到膝蓋的冰冷。
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一分鐘,十分鐘,或者一個小時。
直到她的雙腿,徹底失去了知覺。
她才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用手撐著地,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沒有去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錢。
她轉身,一步一步,僵硬地,離開了這個讓她受儘屈辱的地方。
她走在馬路上。
陽光刺眼。
過往的車輛,鳴著笛,從她身邊飛馳而過。
路上的行人,對她指指點點。
她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她的世界,隻剩下黑白兩色。
她回到了醫院。
濃烈的消毒水味,將她的神誌,拉回來了一絲。
她走到重症監護室的門口。
隔著厚厚的玻璃窗,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親。
他的頭上纏著紗布,臉上戴著呼吸機,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
旁邊的儀器,發出“滴…滴…”的,規律的聲響。
那聲音,像是在為他的生命,進行倒計時。
林雪的手,貼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眼淚,再一次,無法控製地湧了出來。
是她。
都是她。
是她害了父親。
是她的愚蠢,她的自以為是,她的有眼無珠,才讓林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才讓父親躺在了這裡,生死未卜。
悔恨,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臟。
如果……如果當初她沒有退婚。
如果當初她選擇的,是葉辰。
那麼現在,躺在這裡的,還會是她的父親嗎?
不。
不會的。
如果她成了葉辰的妻子,那她就是江城,乃至整個江南行省,最尊貴的女人。
林家,也會成為所有人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她的父親,會比現在風光一百倍,一千倍。
他會滿麵紅光地參加各種頂級的宴會,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談笑風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一個廢人一樣,毫無尊嚴地躺在這裡,等著死亡的降臨。
都是她親手,毀了這一切。
毀了父親,也毀了她自己。
林雪的身體,靠著牆壁,緩緩滑落。
她蹲在地上,將臉埋在雙臂之間,發出了壓抑而痛苦的嗚咽。
她沒有路了。
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朋友,親戚,葉家……
所有她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
等待父親的,隻有死亡。
等待她的,是無儘的債務,和一輩子的悔恨與痛苦。
死亡……
這個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或許,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不用再麵對這一切了。
她的哭聲,漸漸停了。
她的眼神,變得空洞而絕望。
就在這時,她的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了葉辰的臉。
那張冷漠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