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人群後方傳來的。
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賓客們,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推開,自動向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通道。
廣場上的竊竊私語聲消失了。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通道的儘頭。
一個老人,在管家福伯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手工唐裝,腳下是千層底的布鞋,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極穩。
他的左手,拄著一根通體烏黑的拐杖,拐杖的頂端,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龍頭。
他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但腰背卻挺得筆直。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渾濁,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但他一出現,整個廣場的氣氛就變了。
那種由葉辰和破軍帶來的,充滿壓迫和恐懼的氣場,被另一種更深沉,更厚重的東西所取代。
那是積威。
是長年身居高位,掌控他人生死所沉澱下來的威嚴。
“蕭老爺子!”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問候聲響起。
“老爺子安好。”
“見過蕭老。”
在場的賓客,無論身份高低,家世如何,都對著那個老人,恭敬地低下了頭。
蕭振國。
蕭家真正的定海神針。
他終於出現了。
蕭長雲看到自己的父親,原本因羞憤而漲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低下頭,不敢去看父親的眼睛。
蕭長風的身體也僵硬了,他下意識地將蘇婉護在自己的身後。
對於這個父親,他心中的情感是複雜的。
有敬,有畏,但更多的是怨。
蘇婉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她抓緊了蕭長風的衣袖,恐懼從心底蔓延開來。
全場,隻有三個人沒有動。
葉辰,依舊站在原地,麵色平靜。
破軍,像一尊雕塑,站在葉辰身後。
還有蕭峰。
他穿著那件滑稽的保安製服,在看到蕭振國出現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後是巨大的狂喜。
希望。
絕望的深淵裡,照進了一絲希望的光。
“爺爺!”
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帶著哭腔的喊叫。
這個聲音打破了現場的凝重。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最大的靠山。
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然後,他連滾帶爬地,朝著蕭振國的方向撲了過去。
那件寬大的保安製服在地上拖行,沾滿了灰塵。
他爬到了蕭振國的腳邊,一把抱住了老人的腿。
“爺爺!救我!爺爺!”
他涕淚橫流,把所有的委屈,恐懼,和羞辱,都化作了哭喊。
“爺爺,您要為我做主啊!”
他抬起頭,用那張又青又紫,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對著蕭振國。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向不遠處的葉辰。
“是他!就是他!爺爺!”
“他打我!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打我!”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扭曲。
“他不僅打我,他還逼我穿……穿這個東西!”
他抓著自己身上的保安製服,像是抓著什麼肮臟的東西,用力地撕扯著。
“他羞辱我!他羞辱我們整個蕭家!”
“還有他!”
他又指向蕭長風。
“大伯他也幫著外人!他們一家人合起夥來欺負我!”
“爺爺!您快叫人!把他們抓起來!殺了他們!一定要殺了他們!”
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個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孩子,隻會用最惡毒的語言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在場的賓客看著這一幕,眼神各異。
有憐憫,有不屑,但更多的是冷漠。
蕭家的繼承人,竟是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