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端著托盤的手,顫抖了一下,盤子裡的杯子隨之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書房內的氣氛,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凝固。
冷月抬起頭,迎上了蕭辰的目光。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平靜,深邃,像古井無波的湖麵,卻又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她試圖從那雙眼睛裡看出些什麼,是試探,是質問,還是憤怒?
但她什麼也沒看出來。
隻有一片純粹的平靜。
而正是這份平靜,讓她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她知道,在這個男人麵前,任何的謊言和偽裝,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開口,聲音依舊保持著一貫的清冷,但仔細聽,能聽出一絲極力掩飾的緊繃。
蕭辰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手中的熱牛奶,一絲絲的熱氣升騰起來,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他不說話,比說任何話,都更讓冷月感到窒息。
這種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將近一分鐘。
最終,冷月敗下陣來。
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她轉過身,背對著蕭辰,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漆黑的庭院。
“是,我承認。”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不僅僅是施耐德家族,也不僅僅是那個所謂的幽靈之主。”
“我的目的,從始至終,隻有一個。”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徹底摧毀伊甸園。”
這個名字從她口中說出,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恨意。
蕭辰依舊沒有說話,他在等待她的下文。
冷月似乎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之中,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為什麼會對伊甸園有這麼深的恨意?”
她自嘲地笑了笑。
“因為,我曾經……也是他們的一員。”
這句話,宛如一顆炸彈,在安靜的書房內炸響。
即便是蕭辰,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神也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冷月緩緩地轉過身,重新看向蕭辰。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平日裡的清冷和偽裝,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傷和疲憊。
“我的母親,伊莎貝拉,當年並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裡。”
她開始講述那個被塵封的秘密。
“她被救了。救她的人,來自一個自稱為守望者的家族,那個家族,正是伊甸園聯盟最核心的成員之一。”
“他們救我母親的目的,並不是出於善意。而是為了她腦子裡那些關於基因學的知識,以及……她從施耐德家族偷走的研究資料。”
“我的母親,是一個天才。但同時,她也是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實現她理想的地方,一個可以創造出完美人類,消除所有疾病和痛苦的烏托邦。”
“所以,她加入了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他們工作。而我,也在那個被稱為伊甸園的地方出生,長大。”
冷月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在看著一段她不願回首的過去。
“那不是什麼伊甸園,那是一個地獄。一個用無數生命堆砌起來的,瘋狂的實驗室。”
“在那裡,我看過太多太多的人,被當成實驗品,被注射各種各樣的藥劑,然後變成怪物,或者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那些所謂的劣等基因,在他們眼中,就像垃圾一樣,可以被隨意地清除。”
“而我的母親,漸漸地也發現了這個組織的真麵目。她發現,他們追求的根本不是什麼人類的完美進化,而是一種絕對的掌控,一種基於基因層麵的,永恒的統治。”
“她想要反抗,想要帶著我逃離。但是,太晚了。”
冷月的眼中,浮現出淚光。
“他們發現了母親的意圖。他們沒有殺她,而是用了一種更殘忍的方式來懲罰她。”
“他們當著她的麵,將一種不成熟的基因藥劑,注射到了我的體內。”
“從那天起,我的人生,就變成了一場噩夢。我的身體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時而狂暴,時而虛弱。我的生命,就像一個被設定了倒計時的沙漏,隨時都可能耗儘。”
“我的母親,為了救我,為了延緩我體內的基因崩潰,隻能被迫繼續為他們工作,去研究能夠穩定我身體的解藥。她變成了一個囚犯,一個被自己親手創造的地獄所囚禁的,可憐的工具。”
她說到這裡,聲音已經哽咽。
蕭辰靜靜地聽著,他能從她顫抖的聲音中,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絕望。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冷月身上會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帶著危險氣息的力量。
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對伊甸園,有那麼深的恨意。
冷月擦去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幾年前,我母親利用一次機會,將我送了出來。她告訴我,讓我去找一個人,一個唯一有可能,對抗伊甸園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蕭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