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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人來人往的大船,居然就這樣好端端地停靠在這裡!
楚留香的第一反應是:蝙蝠島的船!
武人的反應是極敏捷的,在瞧見那船的第一個瞬間,他的身體已完成了調整,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筋絡都已完全充滿力量。
然而,他的動作卻是舉重若輕的。
隻見他身形一晃,連一絲聲音都沒發出,像是一隻爪子上布滿厚實肉墊的大貓一樣,就落在了九莉的身前,他的身形比九莉高大許多,這麼樣一擋在她的身前,她的視線裡自然就塞滿了楚留香的背影。
九莉像個貓頭鷹一樣,努力抻長脖子,靈活地朝在他寬闊的背肌後麵探來探去找視角,往外偷看。
張三:“…………”
他還沒見過一個姑娘被楚留香護著,卻不偷看楚留香的……九姑娘,深藏不露啊。
而楚留香的注意力放在那條船上。
楚留香自己就是住在船上的人,是而對造船也有幾分了解。此刻停泊在海麵上的那艘船,桅杆用的是極堅韌的重娑羅雙木、甲板用的是上好的柚木、船體用的是極耐腐的紅柳木,線條流暢、乘風破浪,簡直已可稱得上的是海上的汗血寶馬了。
而船上亦有往來的水手。
這些水手瞧起來都很體麵、穿著簡樸但乾淨的衣裳,很有紀律的行走。
有人在船頭上翹首以盼,大半個身子都伸出了欄杆外,遠遠望去,不過小小一點,但此人充滿急躁的動作,卻出賣了他的心緒。
楚留香瞧著這人的動作,忽然渾身一震。
張三失聲道:“是小胡!”
不錯,那人正是胡鐵花!
胡鐵花何許人也?
胡鐵花是楚留香的好友,十多年前,他們還是初出茅廬的少年,在一塊兒打下了江湖名聲……這十多年來,他們很少見麵,每次見麵,必定為了大事。
而這一次,正是胡鐵花帶來了枯梅大師還俗的消息,也正是他們二人結伴而行,共同追查蝙蝠島的秘密……誰知半路的一場海難,卻令他們分開了來。
分開不要緊……要緊的卻是生死未卜。
這些天來,張三與楚留香很少提到胡鐵花,但這卻並不是因為不關心他,而恰恰是因為他們是在太擔心小胡的安危,卻又毫無辦法!
他們唯一有的辦法,就是祈禱。
現在……他們的祈禱真的起效果了!
胡鐵花就站在船頭,他的聲音被海風送了過來,卻不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老臭蟲!你在不在!你在不在!”
他放聲高呼!
比起呼喚夥伴,他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在發泄,單純的發泄。
而楚留香幾乎差點跪在地上,去感謝上蒼,感謝他還讓胡鐵花活著!
他幾乎顧不得許多,隻是匆匆對九莉囑咐了一句:“在這裡稍待我一會兒。”
然後,他就已掠了出去!
張三:“喂!楚老兄!等等我!”
楚留香的輕功發揮到極致時,整個人簡直就好似已變成了一道殘影。
“快網”張三其實是個手不大乾淨的小偷,江湖上的小偷自然都有一身好輕功,可同楚留香比起來,他簡直就好像是個剛學輕功的三歲小孩子一樣。
大船其實停在了稍遠一些的位置,並沒有靠岸。一則這裡是淺水灘,靠岸一定會擱淺;二則……這些擇人而噬、龍牙一般的猙獰礁石,也會令船隻撞毀、再也無法破浪前行。
楚留香卻完全無視了這個距離。
他的足尖一點,整個人就已淩空翻了個身,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一塊尖銳的礁石上,如履平地,足尖再一點,整個人便如同旱地拔蔥一般,這大船何其之高?可他偏偏就能一躍而上,轉瞬就已落在了甲板上。
甲板之上的那個人,果然就是胡鐵花!
胡鐵花見著了楚留香,簡直要驚喜死了!
他的眼睛瞪了起來,一時像是沒反應過來,下一個瞬間,這江湖人稱“花蝴蝶”的,忽然一拳擊出、拳挾風雷,已然擊向楚留香!
楚留香肩不動、身不搖,負著雙手,整個人已倏地向後滑出了三丈,簡直有如水中遊魚一般靈巧自如,輕輕鬆鬆,躲開了胡鐵花這一擊。
楚留香一動一動,微笑瞧他。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屬王八的,不活個千兒八百年是絕對死不了的!”
楚留香:“…………”
真是好朋友啊……就在前些天晚上,他和張三幾乎用一模一樣的話祝福過胡鐵花……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久彆重逢,你這張嘴巴裡就不能吐出點好聽的話來?”
但他的臉上卻已露出了笑容。
胡鐵花大笑,已又衝了過來,重重一掌,打在了楚留香的背上!
楚留香差點被打到吐血……
“好小子!好小子!”
胡鐵花還處於人來瘋狀態,手掌又已熱情地揚起……
為了不被打的鼻青臉腫,楚留香趕緊轉移話題:“小胡,這艘船什麼來頭?金姑娘呢?”
金姑娘當然就是金靈芝,萬福萬壽園金太夫人的第三十九個孫女,江湖人稱“火鳳凰”的就是她。
正是因為她使出了華山派的獨門武功“清風十三式”,才令楚留香將枯梅大師還俗之事與蝙蝠島聯係起來,而她亦在那艘出了海難的船上,海難之後,坐在棺材上漂流的人裡也有她。
胡鐵花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沒有再繼續毆打楚留香。
他放下手掌,哈哈一笑,道:“金姑娘好著呢!她跟我一起在這船上……哎喲,老臭蟲,你不知道,這船的主人居然是關中原氏……”
楚留香的眉毛挑起來。
關中原氏,指的就是無爭山莊。
三百年前,原青穀於太原創立無爭山莊,這“無爭”二字,卻是天下豪傑送給他的賀號。(1)
隻因無人與他爭鋒,無人敢與他爭鋒。
近五十年來,無爭山莊漸漸沒落,這一代的莊主原東園避世不出,膝下隻有一個獨子,自小便是天下有名的神童。
這艘船竟然是關中原氏的船。
關中原氏的少莊主原隨雲,便是這艘船的主人。
可無爭山莊的勢力在關陝晉一帶,跑到海上來乾什麼?
據胡鐵花說,這原家公子是接到了蝙蝠島的邀請,所以前來海上尋找這神秘銷金窟的。
楚留香:“嗯……”
胡鐵花又說,這原公子簡直是他見過最君子的君子,又熱心、又俠義、又溫和、又有禮……
楚留香:“唔……”
胡鐵花眼睛一蹬:“總之,比你這老臭蟲好多了!”
楚留香:“…………”
楚留香懶得理他。
因為這時,他已瞧見了原隨雲。
不知何時,他已出現在了船艙門口,含笑相迎:“胡大俠早就說過,香帥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