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憫思量過後,他同意了。
一盞茶後,孟青接過墨跡未乾的白麻紙,上麵寫有三句話:事關紙馬店之事,皆由我主動與二嫂商議,爹娘勿要責怪於她。
落款:杜憫。
孟青掃一眼紙上所言,不清不楚的,她並不滿意。她麵上滴水不漏,繼續說:“行,我們接著商量下一步的事,也是最緊要的,你打算抽幾分利?”
“二嫂是如何想的?”杜憫打探底細。
“因你之故來紙馬店的客人,經我之手賣出去的紙質明器,拋除各種成本,我拿五分利,五分利中分你兩分利。受你推廣的影響,紙紮店打出名聲,必將引來書院之外的客人,這部分盈利給你兩分利,我不要。”孟青思索著說,“你看看,這種分利你能不能接受。”
“二嫂慷慨。”這跟杜憫自己謀算的差不多,若是賣給顧無夏一對紙製飛馬,成本四貫,賣價十貫,獲利六貫,孟青從中拿三貫,他能拿到一貫又二百文錢,他就不用再做抄書的活計。再多賣兩對紙馬,他就能買下《括地誌》和《大唐西域記》手抄本,不用再頻繁賴在顧無夏家裡討書看。
“二嫂,這兩筆分利都要經過你的手交給我,不管怎麼分利都是分在你頭上,其中不能有我的身影。”杜憫事先聲明。
“我了解,你放心,這其中的分利隻是我娘家人給我的私房錢,我在紙馬店做事也隻是給我娘家幫忙,不涉及商賈之利。”孟青心裡有數。
“這個說法合理。”杜憫拊掌,如此一來,此事的唯一風險就是孟家人向官府檢舉。
“二嫂,你跟你爹娘商量的時候,最好言辭委婉一些,跟他們表明分給你的那筆錢是給你的私房錢,而非分利。最重要的是這筆錢不能走賬,在賬本上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杜憫叮囑她。
“我還要防著我娘家人?”孟青驚訝又不解。
杜憫笑笑,“我是為二嫂著想。”
孟青點頭,“你說得在理,這樣吧,在娘家人麵前要防,在婆家人這邊也要留一手。三弟,你把我們商議的分利方式一五一十寫下來,再按個手印,我留個底。”
杜憫愕然,“二嫂,你難不成疑心我會反咬你一口?”
“三弟,你難不成害怕我會害你?”孟青反問,“我生下你們杜家的孩子,為了望舟,我也不會傷你一毫。你明白的,我嫁進杜家,還願意把嫁妝錢全部交給公婆,看重的就是我的子孫,賭的就是你的前程。”
“對啊,我不害你,你不害我,還寫字據做什麼?”杜憫很是抗拒,他不願意給自己留下一個隱患。
“萬事都要有個契約,買房要房契,買地要地契,我們做生意也是,有個字據免得以後扯皮。”孟青堅持。
杜憫笑著搖頭,他沉默反抗。
孟青也不鬆口,恰好孩子醒了,她進屋去哄孩子,把杜憫一個人留在外麵。
杜憫聽著稚兒的哭聲,他想起孟青的話,有這個孩子在,她就不會毀了他,更何況他一旦毀了,她的全部籌謀都打水漂了。
賭了!
一張紙順著門縫飄進來,孟青看去,她聽到腳步聲離開。
喂完孩子,孟青過去把紙撿起來,這份字據就寫得正式多了,從緣由到協商的分利結果一一寫得清楚明白,有落款有手印。
孟青開箱,她拿出她出嫁那天穿的紅布鞋,這個色的鞋她這輩子穿不上第二次。她把鞋底的襯布剪開,字據和憑證分開塞進兩隻鞋的襯布下,再用針線把口子縫上。
一切收拾妥當,孟青抱著孩子開門出去,杜憫不在院子裡,蠶室的門開著,她走過去問:“三弟,我需要什麼時候回娘家?”
“明天可以嗎?我明天回書院,後天和顧無夏一起拿他祖父收藏的字畫去紙馬店找你。”杜憫說。
“行,我這就去收拾我跟你侄子的行李。”孟青態度積極,她走幾步又折轉回去問:“你二哥那裡是你去說還是我來說?”
杜憫長歎一聲,“我來說吧,他是個不知變通的,可彆一驚一乍鬨得全家都知道了。”
孟青權當沒聽出他話裡的嫌棄,他們是一個娘窩裡的親兄弟,胳膊肘總是向內拐的,嫌棄也隻是一時的。
不多時,天色轉暗,孟青哄睡孩子,她去灶房做飯,晌午剩的有剩菜,晚上煮一鍋大米粥就行了。
舀米的時候,杜黎回來了,他是一個人先回來的,回來頭一件事就是找孟青,“三弟沒再找你胡說八道吧?”
“找了。”
杜黎觀她神色,他心裡咯噔一聲,大感不妙。
“二哥,我們聊聊吧。”杜憫的身影從中堂出來,他站在暮色裡看向遠處,問:“爹娘還沒回來?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去祠堂那邊說話可好?”
“就在家裡說,爹娘和大哥大嫂去永業田摘桑葉了,要小半個時辰才能回來。”說罷,杜黎陰著臉問:“你既然敢做,還怕爹娘知道?你就這點膽子?”
杜憫沒說話。
杜黎看向孟青,話到嘴邊,他口風一改,盯著杜憫質問:“你屎堵心竅了?非要碰商賈之事?你缺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