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政治鬥爭能力與潛台詞識彆,池明崖絕對是這個時代的頂級水平。
畢竟這年頭,能當上狀元的,那必須把文章寫到閱卷人和皇帝的心坎上,揣摩他人心思的能力就不會差。
畢竟在考上之前,池明崖也隻能是通過公開渠道進行信息收集,畢竟他出身雖然不是貧寒,但是家中也沒有絲毫助力,根本不可能替他摸清主考官們的想法。
這還不止,狀元有很多,但是大虞王朝這麼多年也有好幾十位狀元,能和池明崖一樣拜了大佬當老師,年紀輕輕升上五品穿上紅袍的,能有幾個?
就那麼零星的幾個人,無一不是人中龍鳳,除了家裡有人保駕護航的,一個個心眼子比篩子都多。
所以程曦提及秦國公府,如果是程曦的族兄程淵,可能半天都反應不過來,還會問怎麼突然換了個話題,但是池明崖就立刻心領神會了。
“秦國公府的人這時候正好出現在附近,想來和青玉墜河案脫不開關係。”池明崖立刻說道。
三品大員死在河道,關鍵線索就是柳鎮撫使發現的青玉,所以朝廷也就將這個案件命名為青玉墜河案。
程曦從中意外地聽出了一點線索:墜河,是不是說明在掉進河裡之前,人還沒死?
暗暗地將這個線索記下,程曦決定裝傻。
“我不過突然想到,問一下您秦國公府是哪位公子考上了進士?您怎麼突然說什麼青玉墜河案?這是我能聽的嗎?”程曦裝傻裝得一點也不委婉。
池明崖的養氣功夫確實不錯,聽到程曦的話,也隻是微微一笑,對著程曦說道:“朝廷重臣死於運河一事,縣裡都快傳遍了,程秀才這時候假裝不知道,反而不太合理吧?”
“哎呀,確實,您說了青玉,我就不清楚了,您早說是這個傳遍了的案子啊!”程曦倒打一耙,否認到底:“說起來確實奇怪,怎麼秦國公府的人突然來找我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師爺呢?怕不是拿我當借口?”
池明崖一臉“肯定如此”的表情點頭道:“想來他們和這件事情脫不開關係,乾脆請他們過來詢問調查一番好了。”
程曦聞言略帶驚訝地看向池明崖:不是吧兄弟?你這麼良善的嗎?詢問調查?
程曦覺得自己需要給池明崖指一條明路:“說起來,運河邊拐個彎的地方有一家擺了幾十年的餛飩攤子,攤主劉老漢的手藝很是不錯,我平日裡過來縣裡,也喜歡去吃,算是咱們城裡的老字號了。”
池明崖不明白程曦為什麼突然提起劉老漢,但是不影響他靜觀其變,於是附和道:“程賢弟都喜歡,想來味道肯定很好,愚兄有空也過去試試。”
“想到以後去往外地,吃不到劉老漢的手藝,我就覺得難過。劉老漢這麼好的手藝,肯定有人和我一樣一直掛懷,也不知道有沒有孝子賢孫為了自己年邁的父母請他過去外地做餛飩吃?”
說完,程曦還不忘補充:“說起來,秦國公府的兩位家仆也是很會打聽消息的人,過來城裡投宿之前,還想去劉老漢的攤子上吃餛飩,聽人說還是劉老漢看到鎮撫司的人出動,急著收攤走人,他們才沒吃上,也不知道現在吃上了沒。”
程曦話音未落,池明崖已經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
池明崖此時已經真心地欣賞起程曦了,想起秦國公府搶人的打算,池明崖甚至想和老師提議,彆拿程曦當誤導秦國公府的擋箭牌了,要是他真的跟著秦國公府跑了,我們都要被坑死了!
聽聽程曦這毒計,完全無懈可擊。
雖然程曦這人可能有點什麼病,但是她也很厲害啊!
朝廷重臣的屍體在運河被發現,運河不遠處拐彎就是一個擺了幾十年的攤子,攤主說不定有看到過什麼,秦國公府兩位家仆是攤主收攤之前最後和他搭話的陌生人,攤主失蹤,自己作為欽差有足夠理由懷疑是秦國公府的人參與其中暗害目擊證人劉老漢,於是抓捕秦國公府兩位家仆仔細審問。
合情合理更合法。
就連劉老漢怎麼“失蹤”,程曦都給出了解答:一定有孝子賢孫想請劉老漢去外地給離鄉許久的父母回憶家鄉的味道。
這個理由,進可攻退可守,隻要彆嚴刑逼供,秦國公府的少爺親自過來也挑不出刺來,畢竟本官也是為了國公府的清白,不得不收監兩位嫌疑人的啊!
池明崖再次感慨程曦真是皮厚心黑,如果他身體好點能夠繼續進學考上進士,自己一定要將他引入門檣成為師弟,不為彆的,就是這種人放在自己的陣營可能沒啥用,但是與他為敵實在是太不明智了——誰知道他能搞出什麼幺蛾子呢?
程曦也不是白白給池明崖出主意的,而是程曦知道,對於這種上位者,一定要明白一個道理: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看到池明崖欣賞中帶著微微震驚的模樣,程曦知道,時機到了。
“看愚弟這說了大半天雜七雜八的,實在是太耽誤明崖兄您的時間了,也不知道明崖兄有沒有煩了愚弟。”程曦熟練地運用著社交辭令。
“怎麼會,我和程賢弟一見如故,要不是案情緊急,愚兄巴不得賢弟多來拜訪,好能多聽聽賢弟的高見呢!”池明崖按照規矩客套道。
“明崖兄太客氣了,”程曦笑嗬嗬地說道:“說起來,愚弟最近打算找一東主當師爺,沒準還有再見明崖兄的機會,也不急於現在一時。”
池明崖聞弦歌而知雅意:“程賢弟居然有做幕僚師爺的意願!這可真是久旱逢甘霖,我師叔家的孩子最近正在找師爺呢!也不知道程賢弟能否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