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遲早早起床的時候,遲楠已經買了早餐回來。灌湯包,白粥,以及豆漿。
兄妹倆默默的吃完早餐,遲楠凝視著早早,低沉著聲音道:“早早,這個孩子,不能要。祁家那邊,我推掉。但是這個孩子,不可以要。”
“無論是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不會允許你生下這個孩子。”遲楠的聲音暗啞,卻帶著堅定。
遲早早垂下頭,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扇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沙啞著聲音應了一句好。
過了一會兒,她又抬起頭,眼中扇動著晶瑩的淚珠兒,沙啞著道:“哥,手術再過一個星期好不好?”
她的手無意識的撫摸著腹部,遲楠的心裡一陣酸澀,乾啞著應了一句好。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得很快,遲早早沒有再給鄭崇打電話,多數時間都是摸著腹部發呆。有時候會強撐起精神來,找來童話書慢慢的念,好像肚子裡的寶寶能聽見似的。
帶著小寶出去逛街,走到孕嬰店門口,她邁不動步子,進店裡挑了一套剛出生的小寶寶穿的小衣服,小鞋子以及小襪子小帽子。
母親的情緒,會影響到肚子裡的寶寶。她努力的想讓自己快樂一些,他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個星期,她能給的,也隻是讓它快樂一些。
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眼淚不自覺的就會落下,撫摸著肚子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
手術是遲楠找了業界很有口碑的婦科醫生,遲早早躺在手術床上,撫摸著腹部眼眶紅腫。待到要打麻藥時,她才暗啞著聲音道:“不用打麻藥,我沒事。”
醫生有些驚訝,見她一臉的堅決,終是沒有讓麻醉師打麻藥。手術過程中,淚水順著臉頰不停的滑落,她卻是一聲未吭。
謝醫生做了很多年的手術,很多還未進手術室便不停的問疼不疼,像遲早早一樣要求不打麻藥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她忍不住輕輕的道:“疼就叫出來,彆忍著。”
遲早早用力的搖著頭,唇畔帶了抹倔強。待到手術結束後,遲早早的一身衣服已經被汗水所浸濕,謝醫生看著那張蒼白而又平靜的麵孔,伸手替她擦去了臉頰的淚水,柔聲道:“彆哭,小月子裡哭多了傷身。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就要堅強的麵對。人生中總有很多坎坷,要為愛自己的人而活。”
微微的頓了頓,她又接著道:“眼淚,也要為值得的人而流。腫瘤養好身體再過來,我下個月要去帝都一趟,到時候你過來,我看了再定手術的時間。”
遲早早慘白著臉啞著聲音說了句謝謝,然後閉上了眼睛。謝醫生又低聲的囑咐了護士幾句,才開了單子讓人給遲早早輸液。
肚子裡的孩子拿掉,遲早早的心也空了。疲倦侵蝕著身體,她緊緊的閉著眼睛,不願意再睜開。
遲早早不願意再說話,成日裡就發著呆。遲楠帶什麼過來,就吃什麼。直到遲楠找了心理醫生過來,她才重新打起精神強顏歡笑。
在遲早早做手術之前,遲立東來過一次老宅。見老宅破舊,說是要找人修葺一下。說了這話之後,又吞吞吐吐的說讓遲早早要多出去和祁子川約會,他對這個女兒一向都不上心,從祁家得到甜頭之後,自然是想要討好她。
他一向喜歡許諾空頭支票,修葺的事一直沒有再提,以張玉貞的精明,怎麼可能讓他出錢修葺老宅。這邊說不定什麼時候被拆遷,房子又是在遲楠的名下,她怎麼可能花大筆的與冤枉錢。
流產的事,遲楠自然沒有說話出去。對張玉貞和祁家都說她是生病了。結了祁家這樣的請加,張玉貞正忙著炫耀,一次也未過來過。遲立東當然也沒來,隻是假惺惺的讓阿姨好好照顧遲早早。
遲早早手術後半個月,不知道祁子川是抽了哪門子的瘋,竟然來老宅看她。
他那輛騷包的蘭博基尼停在小巷中,立即便引起了圍觀。祁二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風騷十足的敲響了老宅的門。
阿姨見到祁子川,一陣的慌亂,請了他進家裡來坐,立即上讓遲早早下樓。
阿姨知道小月子要養,眼裡滿是心疼,叫了遲早早下樓,又打電話叫遲楠回來。有遲楠出麵,早早也有借口回房間休息。
遲早早下樓的時候,祁子川正好脾氣的逗著小寶。小寶怯生生的,他從兜裡掏出了一顆棒棒糖,笑眯眯的道:“叫哥哥,哥哥就給你棒棒糖吃。”
遲早早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讓小寶叫他哥哥,他還真是想得出。
小寶顯然很想要那棒棒糖,又認生,見遲早早下來,上前眼巴巴的叫了句姑姑。
祁子川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也不臉紅,笑眯眯的道:“應該叫小姑父才對,是吧,早早?”
他的話語中帶了些戲謔,遲早早抿抿唇,沒有搭理他,平靜的道:“祁先生喝茶還是喝咖啡?”
祁子川握著車鑰匙的手敲了幾下茶幾,看著遲早早,微笑著道:“不喝咖啡也不喝茶,我聽阿姨說你的點心和菜都做得不錯,特意來嘗嘗你的手藝。”
他臉上的笑容純淨至極,眼神卻有些犀利。還在月子中,怎麼能做飯做點心。阿姨有些著急,趕緊的道:“早早生病了,我來做吧祁先生。”
哪有來探病的人讓病人做東西吃的,阿姨當然也察覺到了祁子川並非是來探病的。
祁子川繼續盯著遲早早,微笑著道:“我是想嘗嘗我未婚妻的手藝,你做的能一樣麼?”
他直接忽略掉生病這個詞,阿姨更是不安,側過頭去看遲早早。遲早早的臉上很平靜,淡淡的道:“沒有東西,都要去超市買,祁先生可能要等一下。”
祁子川眯起眼睛,輕輕的敲擊著茶幾,懶洋洋的道:“沒關係,我正好閒著,多久沒見了,我們也應該培養培養感情才是。”
說著,也不再管遲早早,揚著手中的棒棒糖逗小寶:“來來來,叫小姑父,小姑父給你棒棒糖吃。”
小寶也不理他,低頭找玩具玩去了。祁子川這種人,哪有耐心,見小寶不理他,便打起了電話來,一口一個寶貝兒叫得甜膩膩的。
阿姨心疼遲早早,進了廚房就道:“我給你哥打了電話,拖拖時間就是了。彆真做,要是留下病根可怎麼辦。”
遲早早邊寫了采購的單子,邊微笑著道:“沒事,哪有那麼嬌氣。”
阿姨知道兩家的關係,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超市離得並不遠,阿姨很快就回來。怕遲早早碰到生水,燒了很多的熱水。
祁子川像是監督遲早早一樣,斜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動作。遲早早很平靜,攪拌著麵粉,做好曲奇烤上,又淘米做飯。
阿姨很是擔憂,她卻沒有感覺,隻是身體依舊很弱,站久了腰有些酸。
遲楠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耽擱了,一直沒有回來。遲早早將曲奇端出,又做了菜擺上,這才做了下來。
月子中的忌諱很多,她多數時間都在喂著小寶,沒有吃多少。祁子川吃得也不多,那曲奇幾乎沒有動。
吃完飯,祁子川也不說走。又讓遲早早去煮紅茶。遲早早出來的時候,阿姨已經帶著小寶去睡午覺去了。
祁子川正拿著手機慢悠悠的玩著遊戲,見到遲早早出來,放下了手機。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笑眯眯的道:“我前天去看了一部電影,覺得特意創意,你要不要聽聽?”
遲早早當然不會以為,他會好意的給她說電影。她還未說話,他就慢悠悠的道:“你相信這個世界有異度空間嗎?那空間,叫做被遺忘的空間。所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被忘記的東西,都會在另外一個世界存在。”
說道這,他眯起了眼睛,忽的一下湊近了遲早早,笑眯眯的道:“你有沒有遺忘的東西?”
遲早早繃直了身體,抿抿唇沒有說話。祁子川又坐直了身體,懶洋洋的道:“那部電影說的是一個女作家,無意進入了被遺忘的空間中。在哪裡,她遇到了她過世的爺爺。”
微微的頓了頓,那狹長的眸子中閃現出一抹詭異的光芒,又笑眯眯的道:“她還遇到了,遇到了她流掉的孩子。那個孩子在異度空間裡,從一團血肉模糊的血肉,長成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她甚至沒有名字。女作家在那個異度空間中,見識了那個空間的恐怖。未成形的嬰兒抓抓扯扯,發出恐怖的呼嘯聲。女作家害怕得直發抖,那個小女孩子卻說,她就是在哪裡長大的。”
“被流掉的孩子,在未成形時期,必須要在那岩洞中渡過。待到長大,才能從你空間中出來。那個世界,是不平靜的。空間中帶有毀滅的力量,每隔一段時間,那些物體會坍塌。即便是從岩洞中出來,也有可能隨時被毀滅掉。被毀滅的東西,永遠都不會再重現。”
說道這裡,祁子川呷了一口茶,頓了頓,一雙狹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遲早早。
遲早早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兒。手指不自覺的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