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隻要我還有一口氣,這賬本和鑰匙誰也搶不走。”
第二天一大早。
劉老四拿著一張寫得歪歪扭扭的單子,忐忑地站在了張耀家的院門口。
“陳……陳會計。”
陳桃花正在喂雞。聽到聲音,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米糠,走了過來。
她接過單子,上麵寫著:“今領解放卡車鑰匙一把,前往縣城拉水泥五十袋。批準人:張耀。”字是張耀的字,龍飛鳳舞。
陳桃花什麼也沒說,轉身回了屋。
片刻後,她拿著賬本和那支鋼筆出來了。她沒有立刻給鑰匙,而是當著劉老四的麵翻開新的一頁,一筆一劃地寫下:
“九月二十一日,運輸隊出車,前往縣城。事由:拉水泥。領鑰匙人:劉老四。”
寫完,她抬起頭,將那串沉甸甸的鑰匙遞到了劉老四手裡。
“老四哥,路上開慢點,安全第一。”“哎!哎!”劉老四接過鑰匙,手都有些抖,如獲至寶。
他轉身就往外跑,跑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陳桃花,咧開嘴憨厚地笑了笑。
“弟妹,你放心!俺們保證,車開出去是啥樣,開回來還是啥樣!一個螺絲釘都不會給你少!”
陳桃花看著他跑遠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
很快,院子外傳來了卡車發動的轟鳴聲。張耀從屋裡走出來,站到她身邊,順手將她攬進懷裡。
兩人並肩站著,聽著那雄渾有力的引擎聲由近及遠,最終彙入了龍門山清晨的鳥鳴和風聲裡。
“聽見沒?”張耀低頭,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
“嗯?”
“這是咱們自己的車輪聲。以後,它會載著咱們的木耳,載著咱們的希望,走出這片大山。”
陳桃花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看著遠處那條蜿蜒的山路,用力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從今天起,她手裡攥著的不僅僅是賬本和鑰匙。
更是這個家的方向盤,是整個青石村的壓艙石。
陳桃花的“會計室”,就設在自家堂屋那張擦得鋥亮的八仙桌上。
左手邊,是賬本、鋼筆和墨水瓶,一板一眼,透著規矩。右手邊,是針線笸籮,五彩的絲線和繡了一半的鴛鴦枕套,滿是煙火氣。
中間,端端正正地放著那串解放卡車的鑰匙。
這三樣東西擺在一起,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和諧。
自從陳桃花當了“會計”,尤其是掌管了車鑰匙之後,她在村裡的地位就變得微妙起來。以前,她是張耀的媳婦,溫柔賢惠,誰見了都願意跟她說幾句家長裡短。
現在,她是“陳會計”,手裡攥著合作社的錢袋子和方向盤。村民們見了她,客氣裡總帶著幾分敬畏,連玩笑都不敢多開了。
這天下午,陳桃花正低頭繡著那對鴛鴦的翅羽,院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桃花!桃花!你快給俺們算算這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