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抱著懷裡溫軟的身體,腳步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她。臥室裡沒有點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朦朦朧朧地灑在土炕上。他將陳桃花輕輕放到炕上,拉過薄被,蓋在她的身上。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炕邊坐了下來。
借著月光,他看著妻子沉睡的容顏。她的眉頭,即便是睡著了,也微微蹙著,仿佛還在為那些繁雜的賬目而操心。她的手指,還下意識地蜷縮著,像是握著那支跟了她多年的鋼筆。
張耀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輕輕地,想要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他的心,又軟又疼。
他知道,陳桃花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堅強。但他也知道,她終究是個女人。孫國強的威脅,全村人的希望,還有那三萬塊的巨款,都像一座座大山,壓在他們夫妻倆的肩上。
他可以在外麵衝鋒陷陣,可以跟孫國強鬥智鬥勇,可以把所有危險都擋在身前。
可那些無形的壓力,卻會透過門縫,鑽進這個家裡,落在她的心頭。
他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睡吧。”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這一夜,張耀幾乎沒怎麼睡。他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抽了半包煙。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才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臉,眼裡的血絲,讓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精神卻依舊銳利。
當陳桃花醒來,看到張耀正在院子裡打水時,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昨晚是在桌上睡著的。身上披著的那件帶著男人體溫的外套,讓她心裡一暖。
“你……你一晚上沒睡?”她走過去,看著他眼裡的紅血絲,心疼地問。
“睡了。”張耀笑了笑,把毛巾遞給她,“快洗漱吧,今天工地上有的忙了。”
接下來的幾天,青石村熱火朝天。
采石的號子聲,錘子敲擊鋼釺的“叮當”聲,還有女人們和泥時的笑罵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充滿了原始力量的勞動交響曲。
在充足的工錢和張耀描繪的藍圖激勵下,村民們的乾勁前所未有地高漲。
加工廠的地基,用一塊塊從龍門山上開采下來的青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壘砌了起來。
然而,問題也隨之而來。
“耀子!”這天中午,張大山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臉上全是愁容,“不行啊!石頭太硬了!咱們的鋼釺,已經磨禿了十幾根了!照這個速度下去,光是打工具,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采石的危險,也漸漸顯露出來。
下午的時候,一個叫張二狗的年輕後生,在撬動一塊巨石時,腳下沒站穩,從坡上滾了下來,小腿被尖銳的石頭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這件事,還是給所有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到了晚上,村裡的議論聲,又悄悄地多了起來。
“這石頭山,也太難啃了!這得蓋到猴年馬月去啊?”
“是啊,二狗子今天差點就沒命了!這活兒太危險了!”
“都怪那個孫國強,要不是他,咱們直接買磚頭,哪用受這個罪!”
人心,開始出現了微妙的動搖。
陳桃花把這一切都看在心裡,急在心上。晚上吃飯的時候,她給張耀夾了一大筷子肉。
“耀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工錢能穩住一時,可穩不住一世。要是再出點事,我怕……”
“我懂。”張耀放下碗筷,他看著妻子擔憂的臉,“放心,援兵,就快到了。”
“援兵?”陳桃花不解。
張耀沒有解釋,隻是笑了笑。
第三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