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的輕響裡,芯片碎成八瓣,像冰裂的脆響。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光,終於扯掉警服扔在地上——第二顆紐扣“當啷”滾進沙發底,像聲悶雷。
市局七樓走廊的地磚泛著冷光,鞋底踩上去發出空洞的回響。
宋昭捏著後勤科員塞給他的紙條,指腹反複摩挲“陳組病假”四個字,紙麵粗糙,墨跡微微凸起。
他抬頭看向儘頭的黨委會會議室,門縫裡漏出幾句模糊的“輿情管控”“配合調查”,聲音被厚重的木門過濾得斷斷續續。
轉身時肩背撞在消防栓上,金屬的鈍痛讓他眯起眼——這是車禍留下的舊傷,提醒他此刻還隻是局外人。
舊檔案室的鐵門“吱呀”打開時,灰塵在光柱裡跳舞,像無數微小的星塵。
宋昭蹲在第三排檔案櫃前,指尖拂過標著“2003年開發區”的牛皮紙封皮,紙麵粗糙,邊緣卷曲,散發出陳年紙張特有的黴味。
當《征地糾紛調解記錄》出現在眼前時,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紅筆圈出的“周明遠(城建局副局長)”幾個字刺得眼睛發疼,旁注的“與宋建國激烈爭執”被劃了三道橫線,墨跡已經暈開,像團暗紅的血。
“爸。”他輕聲說,指節抵著泛黃的紙頁,紙麵微涼,纖維粗糙地刮過皮膚,“原來你們早就見過。”
江城市圖書館古籍部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像一隻潛伏的蜂。
蘇晚將《民國地籍檔案數字化異常》的申請單遞給主任時,心跳快得像敲鼓,指尖微微發麻。
她抱著裝著隔離終端的鐵皮箱走進特藏室,反鎖門的瞬間,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董嵐的加密消息提示音隻有一聲,短促得像心跳。
終端啟動的綠色進度條爬到90%時,她的手指才敢碰鍵盤。
指尖觸到鍵帽的瞬間,一股微弱的靜電刺了一下,讓她心頭一顫。
行車記錄儀原始幀率數據與日誌恢複痕跡在屏幕上展開,當23:47:16那個時間點重疊時,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警用內網的WIFI信號圖標在記錄儀數據裡閃了一下,而崗亭值班日誌上“設備故障”四個字,分明是用修正液覆蓋後重寫的。
“找到了。”她輕聲說,指尖在掃描軟件上快速操作,鍵盤敲擊聲輕如落雪。
PDF頁腳的嵌入程序運行時,《江城水利誌》的電子掃描圖裡,一行極小的代碼正隨著水流示意圖的紋路蜿蜒,像一條潛行的蛇。
當“上傳完成”的提示跳出時,她關掉終端,將鐵皮箱鎖回原處,出門時正撞上進屋的實習生:“蘇姐,主任讓你把新到的《江城縣誌》拆封。”
“就來。”蘇晚應了一聲,轉身時袖管掃過窗台,一本《蘇軾詞選》輕輕翻頁,停在《江城子》那頁——“十年生死兩茫茫”的墨跡被陽光鍍了層金邊,紙頁微動,仿佛有風從字裡行間吹出。
出租屋的台燈在深夜裡投下暖黃光暈,宋昭的電腦屏幕上,兩組語音頻譜圖正像DNA雙螺旋般重疊。
“永久出局”的聲波曲線與周子衡境外視頻裡的語調特征幾乎完美吻合,匹配度94.1%的字樣在右下角跳動,像團跳動的火。
“董姐,證據已經埋進公開檔案了。”他對著手機說,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大,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像密集的鼓點,“隻要有人查內網訪問記錄,就會發現當晚有人遠程擦除數據。”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我這邊同步給督導組發了技術分析函,周明遠的人再手眼通天,也蓋不住警用內網的操作痕跡。”
“現在,”宋昭望著牆上貼滿的線索圖,閃電照亮宋建國站在永安裡72號門前的照片,“我們等一個人開口。”
雨勢在淩晨三點突然轉急,鐵皮屋頂被砸得咚咚響,像有人在頭頂擂鼓。
宋昭合上電腦時,窗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不是樓下的行人,是刻意放輕的、踩在水泥台階上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試探的節奏。
他站起身,透過模糊的窗玻璃望去,樓道轉角的聲控燈突然亮起,照出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身影,正抬頭盯著他的窗戶。
布料被雨水浸透,貼在肩頭,泛著冷光。
閃電再次劈下時,那人影已經消失,隻留下地麵一灘水窪,泛著冷光,倒映著破碎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