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腕細得像根玉簪,卻穩穩托著那張泛黃的紙片——林浩宇穿白大褂站在簡陋診室裡,注射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病床上的孩子閉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
“這是從裝訂線粘連層剝離出來的。“她的聲音發澀,“背麵有鉛筆字,被糨糊泡得模糊了,隻認出"免疫強化實驗·第3輪"。“
宋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父親卷宗裡那句“線索指向林浩宇“,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宋建國被發現倒在巷口時,手裡還攥著半張育幼院的宣傳單。
此刻他盯著照片裡林浩宇的白大褂,突然看清了——那不是慈善家的袍子,是實驗室的血衣。
“你不是蘇晚秋。“他握住蘇晚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她冰涼的指尖滲進去,“你是實驗對象,也是幸存者。“
蘇晚的手指在他掌心裡輕輕發抖。“我不記得......“她仰起臉,眼底浮著層水霧,“但我總夢見鐵門、小孩的哭聲,還有人用鑷子夾著金屬牌往我胳膊上按,疼得我直哭。“她突然頓住,低頭看向自己左小臂內側,那裡有塊淡白色的疤痕,像朵開敗的花。
宋昭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今天上午比對照片時,蘇晚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是1998年4月17日——和銅牌上的“041723“嚴絲合縫。
原來所謂“蘇晚“,不過是“蘇晚秋“被截斷的尾音,是他們給實驗品重新編的號。
深夜十一點,出租屋的台燈在宋昭臉上投下陰影。
他把蘇晚的照片掃描上傳到安全節點,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泛紅。
父親的卷宗複印件攤在桌上,“已上報,待跟進“的字跡被紅筆圈起,旁邊新寫的批注還帶著墨香:“上報之人死於兩天後。“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舊報紙——宋建國的死因被寫做“拆遷糾紛意外身亡“。
可誰會為了幾萬塊補償款,用鈍器反複擊打一個老警察的後腦勺?
現在他終於明白,父親不是死於市井鬥毆,而是死於知曉了育幼院背後的活體實驗、兒童販賣,死於要撕開林浩宇慈善家的畫皮。
手機在這時震動。
陸遠的聲音帶著深夜的沙啞:“林浩宇2000年確實申請過精神類藥物臨床資質,批文在省衛生廳壓了三個月才下來。“
“他們怕的不是我破案。“宋昭望著窗外的閃電,照亮牆上那張永安裡72號的老屋照片,牆縫裡半枚銅牌的輪廓若隱若現,“是怕我醒來。“
雨在淩晨三點停了。
蘇晚坐在古籍修複室的轉椅上,月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她麵前的《永安育幼院年度報告》殘本上。
她戴著白天沒摘的靛藍罩衫,手指輕輕撫過被撕去的那頁留下的毛邊。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殘本最後一頁的角落——那裡有個極淺的壓痕,像是被硬物反複按壓過。
她湊近看了看,從工具盒裡取出軟毛刷,輕輕掃去紙粉。
一道極細的劃痕漸漸顯形,像條沉睡的蛇。
蘇晚的呼吸變重了。
她戴上放在修複台上的無塵手套,指尖觸到橡膠的涼,想起宋昭今晚說的話:“有些真相,需要被喚醒。“
窗外的月亮躲進雲裡,古籍修複室的掛鐘敲響了淩晨五點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