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省廳保密實驗室外的走廊上,聲控燈隨著宋昭的腳步聲依次亮起,冷白色的燈光在他的肩背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他靠牆站著,右手緊握著從永安裡廢墟中挖出的銅盒殘片,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掌心被銅鏽硌出了紅印——那是他在瓦礫堆裡翻找了三個小時才找到的,每一塊碎片都帶著1998年那場大火的餘溫。
“宋昭。”董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防護口罩特有的悶聲。
這位省廳技術處的副科長摘下藍色口罩,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色,“錄像帶的司法鑒定完成了。”她揚了揚手中的報告,封皮上“刑事科學技術鑒定專用章”的紅印還沒乾,“視頻裡林浩宇持械擊打蘇晚後腦的畫麵清晰可見,時間戳、地點坐標都能對應上。現在就可以申請國際紅色通報了。”
宋昭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
走廊儘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紅得刺眼,就像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倒在血泊中時,路燈照在他警徽上的光。
他掏出手機,調出航班追蹤頁麵——XJ723的圖標仍停在江城通用航空港,申報理由是“機械檢修”。
“他不會等我們走程序的。”他聲音沙啞,拇指摩挲著銅盒內壁,“滯留在機場,要麼是等人送關鍵東西,要麼是等銷毀最後證據。”
話音剛落,指尖突然觸到一道凹凸不平的痕跡。
他低下頭湊近一看,發現銅盒內側有半枚熔毀的銅印,邊緣還沾著燒焦的紙灰。
金色紋路在瞳孔中突然浮現時,後頸的刺痛先湧了上來——這是“真相之眼”啟動的前兆。
20秒的回溯來得很猛烈。
1998年那個暴雨傾盆的夏夜,火場的殘垣斷壁中跪著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雨水和灰燼從他的發梢滴落,警服右肩被燒出一個洞,露出下麵滲血的傷口。
他懷裡護著半張燒焦的紙,左手死死壓著警徽邊緣,嘴唇顫抖著重複道:“三房七脈,歸於林門……”
畫麵戛然而止。
宋昭踉蹌著撞到牆上,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眼前浮現出細密的金星。
他抓著牆沿穩住身體,喉嚨裡溢出半聲悶哼——父親臨終前含混不清的“彆燒”,原來不是說彆燒房子,而是彆讓族譜燒了!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蘇晚的消息:“古籍部晨掃,我提前到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把銅盒殘片塞進證物袋,轉身時瞥見走廊儘頭閃過一道黑影,很像監控裡周明遠常穿的那件黑色風衣。
清晨六點,市圖書館古籍部裡飄著淡淡的樟木香氣。
蘇晚蹲在梯子上,鑷子尖正挑著《江城風物誌》書脊上的黴斑,聽到腳步聲也沒回頭:“第三格抽屜裡有我煮的桂圓茶,還是溫的。”
宋昭把托盤輕輕放在案幾上,碳化的《周氏族譜殘頁》在玻璃罩下泛著灰褐色。
蘇晚轉身時,發梢掃過他的手背,帶著古籍修複液的檀香味:“昨晚你說銅盒裡的東西?”她戴上放大目鏡,鏡片後的瞳孔突然縮小,“這不是普通的族譜。”
鑷子尖點在“七脈”二字旁邊的模糊印痕上:“隱筆譜係。”她從抽屜裡翻出一本泛黃的手劄,封皮上寫著《宗譜避諱錄》,“清末民初,大家族為了躲避賦稅稽查,會用‘門’來指代實際控製人。‘歸於某門’是產業轉移的暗語。”
她的指尖移向“林門”二字,在殘頁上投下一片陰影:“查《江城工商誌》,1903年注冊的‘林記傘行’,法人是林承宗。他的孫輩中,現在能繼承產業的……”
“隻有林浩宇。”宋昭接過話,聲音低沉得像壓了一塊石頭。
窗外的晨光透進來,照在蘇晚微微顫抖的睫毛上——她小時候被人販子關在小黑屋裡時,也是這樣睜大眼睛看著他,睫毛上沾著灰塵。
上午十點,物證中心的舊檔案室裡飄著老報紙的陳舊氣味。
宋昭第三次觸碰殘頁碳化的邊緣時,後頸的刺痛幾乎要撕裂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