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零三分,江城市圖書館地下修複室。
昏黃的燈光如薄霧般籠罩著操作台,空氣中漂浮著紙張氧化後的微塵氣味,夾雜著老式相機金屬部件散發出的淡淡鐵鏽味。
蘇晚坐在燈下,指尖輕點相機屏幕,將保險櫃中那枚耳環的照片逐幀放大。
每一次縮放,都像在剝開一層塵封的時光。
她的眼睫微微顫動,目光凝滯在紋路交錯的銀絲上——那是一對“纏枝銀蝶”,蝶翼盤繞成螺旋,仿佛正從金屬中振翅欲飛。
這種紋樣,全市僅存三對。
一對是她母親的遺物,鎖在檀木匣中,每逢梅雨季,她都會取出擦拭,指尖觸到那冰涼的銀絲時,總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沉香;另一對,曾戴在她十六歲那年被神秘人跟蹤那晚的耳朵上。
那天雨夜,她聽見身後腳步聲如釘入青石板的鐵釘,每一步都敲擊著神經,耳垂上的銀蝶卻突然發燙,像是被誰的呼吸灼燒過。
蘇晚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耳垂,那裡早已空無一物,可此刻竟傳來一陣刺痛般的幻覺。
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被燈光吞沒:“他們不是隨機選的……是在複刻傷害。”
宋昭站在一旁,影子被拉長投在斑駁的牆麵上,像一道未愈的傷痕。
他沉默良久,喉結滾動了一下,終是緩緩伸手,將耳環放入證物袋。
塑料封口的“哢嗒”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鼻腔裡灌滿了陳年檔案的黴味與蘇晚發梢飄來的皂角清香。
接著,他的指尖輕觸金屬表麵,“真相之眼”驟然啟動。
上午九點四十一分,安全屋內。
冷氣從地板縫隙滲出,腳底傳來刺骨的寒意。
宋昭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膝蓋重重砸向水泥地,指節因用力摳住地麵而泛白。
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在下巴彙聚成滴,砸在紙上,暈開墨跡。
眼前的世界驟然崩塌——黑暗中,鐵籠的欄杆泛著幽藍的冷光,少女被粗暴地按住頭顱,針尖刺入耳垂的瞬間,劇痛如電流貫穿宋昭的顱骨。
他聽見皮肉撕裂的細微“嗤”聲,聽見自己(不,是她)壓抑的嗚咽。
耳邊響起低沉而殘忍的聲音:“你說不出去,說了也沒人信。”那聲音像是從井底傳來,帶著濕漉漉的回音。
更可怕的是,一股深不見底的絕望如冰水灌入胸腔,凍得心臟幾乎停跳。
那不是記憶,是情緒本身,是少女當時所承受的痛苦和恐懼,透過時間的裂縫,直接注入他的神經。
宋昭喘息著,顫抖的手抓起鉛筆,在紙上寫下“林阿誠在場”。
墨跡歪斜,最後一個字幾乎劃破紙背。
蘇晚衝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掌心觸到他後背濕透的襯衫,黏膩的冷汗讓她心頭一緊。
她抬手探向他指尖——那原本溫熱的皮膚竟泛著詭異的黑灰色,像是被鏽蝕的銅幣灼傷,觸之微麻,還殘留著一絲金屬冷卻後的腥氣。
中午十二點二十九分,城東舊貨市場。
陽光斜照在堆積如山的舊貨上,塵埃在光柱中翻舞,空氣中彌漫著鐵鏽、樟腦與潮濕木頭混合的陳舊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