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
焚毀什麼?
是設備,還是……人?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截取了圖片,用加密通道發給了正在外勤的林疏月,隻附上了一句話:“這不是警告,是密令。”
傍晚六點十二分,雲江市水務局主控中心。
夕陽的餘暉給這座龐大的建築鍍上了一層金色。
林疏月麵色冷峻,將一份蓋著省紀委鮮紅印章的特彆授權令拍在值班工程師的桌上。
“我要求立刻重啟‘啟明一號’雙密碼驗證係統。”
年邁的工程師扶了扶眼鏡,滿臉困惑:“林警官,這套係統……自1987年建成之後,就再也沒有啟用過。它隻是一個……一個曆史遺留的備份設施。”
“三十年前沒有響過,不代表它不重要。”林疏月的語氣不容置疑,“現在,它必須為我們響一次。”
在林疏月和數名警員的注視下,工程師不情願地打開了層層塵封的保護蓋,在一台古老的終端機上輸入了一長串複雜的指令。
沉寂了三十多年的係統被喚醒,屏幕上先是閃過無數亂碼,最終跳出了一個藍色的界麵,上麵隻有一行簡潔的提示:
“A崗操作員驗證通過。請輸入第二操作員生物特征以完成雙鑰授權。”
“第二操作員?”工程師愣住了。
林疏月的電話幾乎在同時響起,是唐雨柔。
“屍體指紋模型已經建好,隨時可以比對。”
“立刻上傳!”
幾秒鐘後,唐雨柔將死者的指紋三維模型傳送到了主控中心。
工程師將其導入係統,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緩緩移動。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叮”的一聲脆響,進度條走到了儘頭。
屏幕上彈出了匹配成功的提示,以及第二操作員的登記信息。
姓名:吳誌明。崗位:B崗。
死者,正是當年登記的B崗操作員。
深夜九點五十五分,唐雨柔獨自一人回到了實驗室。
她沒有再去看那具等待最終結論的屍體,而是將一塊從吳誌明手部取下的組織樣本,放在了高倍電子顯微鏡下。
屏幕上,肌纖維的排列圖像被放大了數萬倍。
在那些正常的紋理之間,唐雨柔發現了一些極其微弱、但呈顯著周期性排列的壓縮痕跡。
她調出吳誌明那個“逆時針旋轉90度”的動作模型,將肌肉發力頻率與這些痕跡進行比對。
完美吻合。
這意味著,吳誌明在被水泥封住之前,甚至可能就是在被封住的過程中,依然在不斷地、執著地重複著那個開閥動作。
直到他的肌肉纖維,都留下了這永恒的傷痕。
唐雨柔關掉顯微鏡,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她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輕聲自語,像在對那個三十年前的亡魂說話:“你不是死在水泥裡……你是死在沉默裡。”
死於一個無法完成的指令,死於一個無人響應的呼叫,死於一種刻進骨髓的責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市檔案館陰暗的角落裡,年輕的警員小林終於在他負責排查的數千本卷宗中,找到了一本邊緣破損的《雲江水利樞紐A/B崗值班日誌》。
他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到1987年的部分,一頁一頁地尋找。
最終,他的手指停在了1987年7月19日那一天。
那一頁的簽退欄,與前後每一天都不同。
上麵用紅筆重重地圈出了一行字,字跡帶著一絲驚慌和不解:
“A/B雙崗今日均未簽退。”
小林合上日誌,封存證物袋。
他走到窗邊,望向窗外那條在夜色中漆黑如墨的雲江。
這一次,他拿出手機,看著裡麵按照規定應該定時清除的案件資料備份,第一次沒有點擊刪除鍵。
一個叫吳誌明的B崗操作員,已經死了。
那個與他一同值班,一同失蹤,本該與他一同開啟閥門的A崗操作員,又在哪裡?
唐雨柔的手機屏幕亮起,是小林發來的日誌照片。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行“A/B雙崗均未簽退”的字樣上。
雙鑰並啟。
吳誌明是鑰匙B。那把水泥無法封存、死亡無法磨滅的鑰匙。
那麼,鑰匙A呢?
三十年的時光,足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檔案裡變成一個褪色的名字,在世界上化為一縷無人問津的塵埃。
但唐雨柔知道,邏輯的鏈條還缺少最關鍵的一環。
她找到了那個沉默的證人,現在,她必須去找到那個沉默的同謀,或者說……另一個沉默的受害者。
她需要找到那半把活著的鑰匙。
她的指尖在通訊錄上飛快地滑動,調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沒有絲毫寒暄,聲音冷靜而果決。
“幫我查一個人,三十年前雲江水務局的A崗操作員,所有的資料,現在就要。無論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