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急電源嗡地一聲啟動,慘白的光線瞬間取代了黑暗,卻絲毫無法驅散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紀檢技術室的備用係統僅能維持最核心的設備運轉,大屏幕上一片雪花,隻剩下服務器指示燈在機櫃深處幽靈般閃爍。
“立刻物理斷網!”蘇晚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的手指在備用鍵盤上快得幾乎出現殘影,一行行代碼在她眼前飛速滾過,“他們切斷了主供電,就是想趁我們係統重啟的瞬間植入後門,或者……直接抹掉硬盤。”
“來不及了,”沈硯的聲音異常平靜,他站在蘇晚身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卻銳利如刀,直直地盯著那台剛剛失去信號的主控電腦,“從警報響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七秒。如果對方的動作夠快,數據可能已經受到了汙染。”
林疏月的心沉到了穀底。
剛剛從沈硯父親書房暗格裡拿到的保險櫃,就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此刻正靜靜地躺在桌上,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他們還沒有打開它,敵人卻已經知道了它的存在。
這張無形的網,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巨大、還要靈敏。
“密碼。”林疏月看向沈硯,語氣不容置疑。
沈硯沒有猶豫,俯身在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吐出一串數字。
他的氣息帶著一絲涼意,像冬日清晨的薄霧,“我父親常說,有些賬,不能留紙質。我一直以為他說的是記憶,現在看來,他指的是彆的東西。”
蘇晚接過那串數字,雙手十指仿佛化作了蝴蝶,在特製的***上翻飛。
恒溫機房的風扇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每一次密碼驗證失敗的紅色提示音,都像一記重錘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終於,在第五次嘗試後,***屏幕上亮起了綠燈,保險櫃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聲。
沒有紙,沒有賬本,甚至沒有U盤。
保險櫃內隻有一塊薄如蟬翼的特種合金板,上麵用激光蝕刻著一張錯綜複雜的網絡圖。
蘇晚將其接入掃描儀,三秒鐘後,那張圖被投射到備用屏幕上,所有細節一覽無餘。
“壬戌資金流向圖……”林疏月喃喃自語,瞳孔驟然收縮。
圖中,一個用骷髏頭標記的離岸賬戶,如同一隻盤踞在中心的毒蜘蛛,三十年間,不斷向外延伸出七條資金線。
每一條線的終點,都對應著一個他們無比熟悉的名字——七名應急小組成員的直係家屬。
每一筆被稱為“撫恤金”的款項,支付時間都精準地卡在小組成員“意外身亡”前的第三天。
最致命的一擊,是圖表左下角那行小字,像淬了毒的針,刺入每個人的眼中:“首筆撥款時間:1987年7月18日。”
這個日期,比宋昭的父親宋建國犧牲的日子,早了整整三個月。
這不是撫恤,這是一場早已預設好劇本的清除計劃。
清晨的陽光刺破雲層時,特彆調查庭的籌備會場已經座無虛席。
氣氛凝重得像一塊鉛。
林疏月站在發言席前,將資金圖、筆跡心理側寫、腦部異常病理報告以及老張那份遲來的證詞,逐一呈現在大屏幕上。
證據鏈環環相扣,冰冷而確鑿。
“僅憑一份來源不明的資金圖和一個瘋子的證詞,就想撬動整個體係嗎?”一位資深法官推了推眼鏡,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這些證據,無法直接證明高層的授意。”
會場內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就在這時,唐雨柔站了起來,她沒有說話,隻是按下了播放鍵。
一段經過特殊處理的音頻在會場回蕩。
左聲道,是當年七名組員犧牲前,通過內部頻道傳回的最後幾句通話,聲音焦灼、斷續,充滿了環境雜音。
右聲道,是專案組截獲的那段被稱為“鏽鏈”的指令錄音,聲音經過偽裝,低沉而沙啞。
單獨聽,毫無關聯。
但當唐雨柔將兩段音頻的聲紋圖譜疊加在一起時,整個會場瞬間鴉雀無聲。
“我們剔除了語義內容,隻分析了語音的微觀結構,”唐雨柔的聲音清晰而有力,“請看,七名組員在最後時刻的說話節奏、詞語間的停頓模式、甚至無意識的吸氣頻率,都與‘鏽鏈’指令的模式高度重合。這不是巧合,這是在極度壓力下,被同一套心理操控係統深度影響後才會出現的‘語音回響’。他們在無意識地模仿那個給他們下達指令的人。”
屏幕上,兩條波形曲線,如同兩條糾纏的蛇,在每一個峰穀、每一個停頓處,都詭異地吻合。
寂靜中,庭長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林疏月身上,一字一頓地宣布:“經合議庭研究決定,‘江城水務總公司特大安全事故’重啟調查。特彆調查庭,即刻成立。”
正午的陽光毒辣地炙烤著大地。
江岸高台,風聲呼嘯。
宋昭獨自佇立,他身後,七枚被燒得焦黑的警徽模型用細細的鋼絲懸掛著,在風中搖曳,發出清脆而又破碎的碰撞聲,像是在哭泣。
他打開了一支錄音筆。
裡麵傳出的並非人聲,而是一段由小漣用警笛原始頻率合成的特殊音頻——七個高低不同、長短各異的鳴響,交織在一起,沒有旋律,卻構成了一段撕心裂肺的悲愴曲。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蘇晚,指尖在鍵盤上輕輕一點。
全市的廣播係統被瞬間接入。
午間新聞剛剛播報完畢,廣告還未響起,這段突兀的、沒有任何解釋的音頻便插了進來。
它像一把無形的刀,劃破了城市午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