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瓶裡滾出兩粒白色的藥片,落在乾燥的手心,沒有一絲顫抖。
他將藥片丟進嘴裡,甚至沒有用水,喉結滾動,將那份苦澀和決絕一並咽下。
窗外,第一縷微光正試圖刺破淩晨的濃霧,城市尚未蘇醒,但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悄然收緊。
淩晨五點四十一分,陳硯亭住宅外圍,空氣濕冷得像一塊浸透了冰水的海綿。
林疏月打了個手勢,兩支行動小組無聲地切斷了彆墅的所有退路,重點是地下室那唯一一個帶有獨立通風係統的出入口。
破門裝置發出短暫而沉悶的撞擊聲,門開了,一股混雜著黴味和設備過熱的焦糊氣味撲麵而來。
地下室裡,數台服務器的指示燈瘋狂閃爍,幽綠色的光映在每個隊員緊繃的臉上。
正中央的電腦屏幕亮著,上麵的紅色數字觸目驚心——“鐵盒文件上傳倒計時:00:03:17”。
“目標在上傳核心證物!物理切斷總電源,快!”林疏月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一名技術警員箭步上前,手已經摸到了牆上的電閘。
就在他即將拉下的瞬間,林疏月的耳機裡傳來蘇晚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隊長,稍等。鏡像劫持協議已啟動。”
幾乎在同一時間,屏幕上的進度條下方,一行微不可察的綠色代碼悄然運行。
它像一個寄生在宿主身上的幽靈,將每一比特傳出的數據都以光速複製,然後通過預設的加密隧道,投向全球十二個預先設置好的分布式節點。
這些節點有些是戒備森嚴的高校檔案館服務器,有些是藏匿於網絡深處的民間記憶庫,甚至還有兩個屬於國際透明組織的服務器。
它們是數據的避難所,是真相的諾亞方舟。
“三、二、一……”警員盯著秒表,在倒計時歸零的刹那,猛地拉下電閘。
“哢嚓”一聲,整個地下室陷入了死寂和黑暗。
所有服務器的嗡鳴聲戛然而止,隻剩下應急燈投下的慘白光束。
中央的電腦屏幕上,最後一幀畫麵被凝固,清晰地顯示著“上傳完成”的字樣。
行動隊員們麵麵相覷,以為功虧一簣。
隻有林疏月知道,這恰恰是計劃中最完美的一環。
耳機裡,蘇晚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輕歎:“他們想燒掉曆史,卻不知道,火種早已散落四方。”
上午十點零八分,市局看守所的臨時審訊室裡,光線充足得有些刺眼。
魏承淵穿著一身灰色的羈押服,坐在審訊椅上,神情中看不出絲毫的頹敗,反而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
他看著對麵的林疏月,就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玩一場自以為是的過家家。
林疏月將一台筆記本電腦轉向他,屏幕上是剛剛從陳硯亭電腦本地硬盤中提取出的“雙生計劃”執行日誌。
每一個文件夾都條理清晰,每一個文件名都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引爆時間精確到秒的計劃表、針對不同媒體平台的輿論引導腳本、甚至連每一位遇難者家屬的安撫方案和心理弱點分析都一應俱全。
魏承淵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精彩。你們贏了,把一個瘋老頭的遺言當成了聖經。可誰會信?一個偏執狂的幻想,一堆死人僵硬的動作,再加上你們精心編造出來的‘病理敘事’?民眾需要的不是真相,是英雄和惡棍的故事。而我,顯然不是他們想要的那個惡棍。”
他的話音剛落,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唐雨柔走了進來,她的表情比這間屋子裡的光線還要冷。
她沒有看魏承淵,徑直將兩份腦部掃描的影像報告並排放在桌上,推到他麵前。
“你記得陸沉舟嗎?”她開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魏承淵偽裝出的平靜。
魏承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
陸沉舟,那個最早出現“異常”並最終在崗位上“殉職”的應急小組成員。
“他的傷在左邊顳葉,”唐雨柔的手指點在其中一張報告的某個異常光斑上,“和你一樣。”她又指向另一份報告,“而你兒子,去年在國外做的體檢,也出現了相同位置的早期病變。這是他入學檔案裡的醫療記錄。”
她將兩份報告並列展示,同樣的區域,同樣形態的陰影,像一個被詛咒的家族烙印。
“這不是遺傳,”唐雨柔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敲進魏承淵的神經裡,“是傳染。你們每一個簽署過行動命令,每一個接觸過‘雙生計劃’核心的人,都在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魏承淵那雙始終保持著傲慢和不屑的眼睛,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那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恐懼和無法置信的崩塌。
他引以為傲的權力和布局,在冷冰冰的科學事實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和無力。
中午十二點五十五分,江岸舊閘口修複現場,陰雨綿綿。